置身南飖的校园里，躺在南飖的床板上，盖着南飖的棉絮被，雯雯无法入睡。

已是子夜时分，蹬了十几公里自行车的雯雯疲惫不堪。南飖离开房间去同事那里睡了，她和衣躺在被窝里，房间里全是南飖的气息。烟的味道，汗的味道，书香的味道，顺着她的鼻孔，潜入她的肺。老鼠在顶棚上悉悉索索，好像啃着刚刚虏掠来的馒头。

雯雯很害怕，很后悔来南飖这里。

明天回家就要商量婚期了。想到这里，雯雯又多了一份酸楚。

猛然听到锁孔转动的声音，南飖已站在她的面前。

“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睡不着！”

雯雯不知说什么好。直愣愣地看着南飖走近她，走近床沿，然后在床的另一头坐下。他使劲挠着头，头发乱蓬蓬的，眼睛也猩红猩红。他看雯雯一下，嘿嘿笑一下，又嘿嘿笑一下。雯雯似乎认不出他就是自己往日爱得晕头转向的南飖了，恐惧感立刻爬满心头，静静地缩在床角低下头，用蚊细的声音对南飖说：

“你去睡吧！”

南飖站起来，转身向门口走，他并没有出去，而是去关灯，然后幽灵般向雯雯飘来，坐在她身旁。他摸到雯雯的手，放在他的胸口。剧烈的心跳从指尖滑过来，一滑一滑便滑到雯雯的心坎里。雯雯手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浑身一阵阵颤栗。南飖越握越紧，越握身体离雯雯越近，嘴里呼出的烟酒气喷到她的脸上，让她一阵阵眩晕。

“我真的爱你！”低沉的声音穿透阴沉的夜在雯雯耳边响起。南飖伸出一只手环抱住雯雯的头，把他柔软的唇贴在雯雯僵硬的唇上，雯雯几乎窒息了。南飖紧紧地拥抱雯雯，狠命地吮吸着她，喘息的间隙喃喃地叫雯雯的名字。雯雯颤栗得恨不能熔化在南飖的骨头里。南飖浑身也在颤栗，他的手哆哆嗦嗦地向她的腰身摸去……一个机灵，雯雯清醒了。

“南飖，你要做什么？别动我的红皮带！”

雯雯一把推倒南飖，双手护在腰间，拉紧皮带环。南飖从床上爬起来，皮带一大截被南飖从后腰抽出来牢牢拽住。暗夜里，他的眼睛透出一股焦躁一种贪婪。红皮带陪雯雯多少年，它依然那么强韧，复杂的皮带扣，为雯雯增加一种安全感。倘若鼓着气不松劲，没人解得开。南飖不知道雯雯皮带的结构，以为是时下流行的那种一拉就能开的皮带。他使劲拉，越拉越紧。

“雯，你把皮带解开好不好？等我们……等我们把生米煮成熟饭，耿亮就不会逼你结婚了……”南飖气喘吁吁地说。

他越这样解释，雯雯越不敢解自己的皮带。雯雯的第一次早给了耿亮，如果今夜被南飖发现了，那她今后怎么见人？即使不能做耿亮的妻子，但绝不能让心爱的南飖鄙视她，瞧不起她。

“不！南飖，绝对不行。我家里已经答应把我嫁给耿亮了。”雯雯说。

南飖根本不听雯雯的解释，继续拽她的皮带。南飖说，你不解开，我去拿剪刀。

南飖的话吓得雯雯额头直冒冷汗。想到南飖很快就会发现她的不贞，眼泪簌簌而下，泣不成声，扑通跪倒在南飖的面前，请求南飖别这样，她真的好害怕。

男人终究是害怕眼泪的。南飖松开了雯雯的皮带，把她拉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搂着，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雯，我真的希望能娶你。多少个不眠之夜，我都在想你。想你会答应做我的女人。今天，你来了，竟然说要嫁给别人，我的心刀割般痛！思来想去，我还是尊重你的选择。可我心里不甘哪！我去同事那里睡觉，被他大骂一顿，说我榆木脑袋，出主意让我把生米煮熟了，你肯定就会嫁给我。没想到你这么坚决！我不强迫你了，看到你哭泣，我的心都碎了。这辈子没机会娶你了，等来生吧！”

躺在南飖的怀里，雯雯心如刀绞。南飖发出轻微的鼾声，也许是刚才撕扯太久的缘故。雯雯依偎在他的怀中，听他的鼾声再次响起，却没有丝毫睡意。这个男人，这种生活难道不是自己想要的吗？为什么活生生摆在面前，自己却不敢接受？

南飖的双臂紧紧搂着雯雯，鼻孔的气息射到她的脸上，热热的，润润的。嘴一张一翕，似乎要把体内未曾发泄的能量全喷出来。南飖的心跳得好快，雯雯的胸贴在南飖的胸上，合成一个圆柱，似乎能在水泥路上顺坡均匀地滚动。这是多么完美的结合体！可是，天亮时他们就要分开了。想到这里，雯雯的泪水又一次滚滚而下。

谁家的鸡叫了报晓的第一声，紧接着，乡村的鸡鸣声此起彼伏，在校园的四周响起，穿透洁白的窗户纸落满一床。南飖侧起身，靠在墙上，点燃一根烟。烟头的红光在眼前一闪一闪，南飖疲惫不堪的神色里夹杂着缕缕失望。南飖搂过她的肩膀，手不停地摩挲她的肩头。雯雯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静静地看曙色一点点吞噬房间的黑暗，涂抹破旧的桌椅薄薄的棉被还有两个人依偎的身躯。

“南飖，过去吧。别让其他同事看见。”

“好吧，我过去。今天我送你回去，怕你路上不安全！”

雯雯没点头也没摇头。木然地坐在南飖刚才靠墙的位置，看他下床，开门，然后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