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城的金缕梅到束河雪山的瑞香狼毒,从崇左的球兰到川西的红花绿绒蒿,再到台湾的玉蕊和玉叶金花……“花日历”里记下的是爱和成长。 作为植物科普界的“网红”,顾有容被粉丝称为是“完美地把秀恩爱、带孩子、讲段子、搞科普联系在了一起,文笔生动,故事有趣,描写细致,既有人文色彩,又有科学之光”。他还是《物种日历》植物方向的作者,目前在首都师范大学教植物学,兼任山水自然保护中心的科学顾问。简直是完美人设,难怪还把自己的“偶像”都变成了“迷妹”。 顾有容自认对植物的喜爱是与生俱来的,但在大学选择学习生物学之前,顾有容坦言其实对于植物的喜爱,是比较泛泛的那种。生物学是一个很大的学科,起初的顾有容对于自己要专攻哪方面很迷茫,直到某天在学校图书馆偶然发现了《中国高等植物图鉴》,当时这种图鉴类的工具书还非常少,配图还都是墨线图,需要一些想象力才能将图和实物对上号,但是这本精细的书却让顾有容觉得很有感觉,他看着这大约八千种植物的图鉴,当下感觉茅塞顿开,“觉得这辈子就是它了!”顾有容自认有收集癖,对于需要分门别类的东西特别感兴趣,于是决定将植物分类学作为毕生的追求。 科普视频背后的“成长史” 顾有容学习植物学早期主要是满足自己内在的需求,但在加入科学松鼠会之后,他开始写起了科普文章。比如,他光是为《物种日历》的撰稿就有约80篇。不过,时间长了,顾有容慢慢觉得,自己也会陷入一种套路,失去新意,“科普文章写来写去都是如何识别物种,怎么吃,是不是濒危等等,诸如此类,文章从结构上看都差不多。不过,每个作者在处理上都会有自己的特色,像我自己在开篇都会有一个脑袋小剧场或者是一段冷笑话。”顾有容略显无奈地表示,这成了没有办法的办法,“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吸引更多的人来看,但是对我自己来说没有太大的突破。”目前这仍是一个挺困扰他的问题,以至于稿件也在逐渐减少。 在去贡嘎种玉兰的自然保护活动中,他碰上了当时的“偶像”作者桔子——芝加哥大学生物学博士、科学松鼠会第一批作者和译者,那时在科普圈已小有名气。顾有容对植物学丰富的信息量让桔子颇为惊叹,一来二去,两人便熟悉了,他甚至把“偶像”变成了“迷妹”。 “你知道这么多植物的故事,不如我们用视频的方式分享出来。”在桔子的建议下,2013年,两人开始拍摄植物科普系列短片,取名“花日历”——每集三五分钟,讲一种应季植物。“植物学有很多具象的东西,用视频表现比文字要来得直接得多,可能文字两千字都表达不清的东西,视频30秒就能解决问题。”顾有容负责发现和讲解,桔子负责拍摄和剪辑。 主要是讲一些跟进化相关的故事,“我希望做这样一个视频,是能通过这种方式把植物背后的故事讲出来,包括它适应环境的方式、繁衍的方式等,大多都是有科学家已经研究过,有一个完整的故事,这样植物的形象就会丰满很多。”虽然,一开始只是自娱自乐,结果视频出来,很多人觉得挺有意思的,两人就持续做到了现在。目前已经拍摄了将近百来条视频,但并没有完全发布出来。 “花日历”的第一个视频是《劝君莫惜金缕衣》,主角便是金缕梅。“北京最早盛开的露天花卉是什么?迎春、连翘还是玉兰?都不是……”顾有容以这样的方式引人入胜。伴着清婉悠扬的旋律,他对金缕梅的外形、繁殖等特征娓娓道来,还冷不丁地搞笑一把增添趣味,比如当镜头中出现一只食蚜蝇飞向金缕梅时,他解说道:“金缕梅的花粉花蜜很少,蜜蜂是不屑一顾的,但似乎食蚜蝇却不嫌弃这么少的报酬,非常知足啊。”画面上还为认真采蜜的食蚜蝇配上一行解说词“舌头舔花蜜ing”,让科普内容也接上地气。 最初,顾有容只是打算随着季节变换,拍摄北京花开的状况,但慢慢地,他们开始走出北京,去到全国各地找寻植物进行拍摄。因为顾有容的很多工作本就需要在野外开展,从那时起,拍“花日历”成了他们特别的谈恋爱方式,也成了他们去全国各地旅游的“借口”。从京城的金缕梅到束河雪山的瑞香狼毒,从崇左的球兰到川西的红花绿绒蒿,再到台湾的玉蕊和玉叶金花…… 虽然,视频的剪辑和后期比较花精力,但两人并没有让做视频科普这件事影响到正常工作和生活,本就是当做生活中的余兴节目,极少会特别为了拍某种植物而特地去做功课,也就没有所谓的选题策划。“经常是今天去了植物园,就地取材,看看有没有适合分享的故事,如果有就把机器架起来先拍,非常随机,一般来说,出去一次,能拍个两三种。”这并不代表视频的制作是随意而为的,不需要选题是因为内容和信息都在顾有容的脑子里了,并烂熟于心,他完全可以凭脑内的知识积累来进行脱稿的自由发挥。不过,要掌握如此丰富的信息量和广泛的知识面需要持续不断的积累,平时顾有容会看很多文献资料,碰到有意思的内容,他就会有意识地记录下来,为日后的素材做准备。 据说,“花日历”第一集上线的时候,两人还只是男女朋友关系,随着“花日历”一集集的制作,也记录下了他们升级成为夫妻档的过程;再到女儿米花诞生,状态又演变成了“扛着娃四处拍”。 他说,科普是科研工作者的天职 除了在线上活跃,顾有容也积极参与到线下的科普活动中去。因为担任山水自然保护中心的科学顾问,他做了很多跟濒危物种保护相关的工作,也算得上是这几年的工作重点。这是一个相对更有难度的科普领域,据顾有容介绍,濒危植物最主要的濒危方式是栖息地破坏,由于这种原因导致濒危的植物,其实大多都不被人们所了解,所以这类植物的科普文章就很难写,除了基本描写,没有什么故事可说。但还有一种濒危方式是由于过度运用导致濒危,“这些就相对好写一些,因为其中大多数植物有重大的经济价值或者是拥有很长的应用历史。比如人参和石斛就是很典型的濒危植物,但很多人并不清楚这个事实,更有甚者还在大肆渲染这些东西多么值钱,这对濒危物种的生存会造成极大的挑战,所以急需通过科普和传播来引起重视。” “我们希望培养在地的植物爱好群体,来做一些濒危物种分布信息的调查工作。”为了支持这项调研,山水自然保护中心联合一些组织制作了一款名叫“自然观察”的移动端应用,“如果出门看到奇特的植物,你就可以把照片和位置信息上传到App的数据库,以便我们来进行物种分布方面的分析。”参与这项工作,并没有专业门槛,任何人都可以参与,并且上传者也会收到鉴定信息的反馈。 “这是国际上比较流行的公民科学,但在国内,植物方面几乎是空白。”所幸,这两年,随着植物爱好者逐渐增加,形成了一些松散的小团体,他们会一起爬山看植物,顾有容希望这些力量能凝聚起来,为濒危植物做点事情,“我们会为此组织一些线下活动,来召集大家把这套信息收集方法利用起来,类似的活动在四川、青海、广东等地都开展过,也影响了一批人,但影响力还是比较小,希望有资源来做更多的活动,把更多的人调动起来。” 顾有容的本职工作是教学和科研,而他参与的这些和科普相关的工作只是个人爱好,“科普工作与我的绩效考核毫不相关,如果完全脱产去做科普,是肯定养不活自己的,所以只能当做一个业余爱好。” “实际上,要把一个科学问题用普通人能理解的语言表达出来,需要做的功课是非常多的,此外还要写得有趣好看,更是难上加难。”在顾有容看来,写科普作品是一种在短时间内更加密集的脑力劳动,而科研则是在相对较长的时间内需要不断做重复工作的“体力活”。 科研和科普虽然只有一字之差,所要付诸的工作实际大相径庭,但两者都是顾有容所热衷的领域,他的付出或许并没有直观的回报,但他依然充满热情,“科研工作者来做科普应该算是天职,可以说科研工作者是拿着纳税人的钱来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所以我们是有义务把自己学到的这些知识来反馈给公众的。因此,在我做的研究中,自己觉得非常有意思的东西,它不仅能让我很兴奋,我也希望能把这种兴奋以及得到答案的快乐分享给更多的人。” 让顾有容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去见自己的导师,导师向业界泰斗介绍顾有容说,“我这么多学生搞科研,只有这个学生是搞科普,可有名了。”顾有容自嘲是自己在科研上没有做出好的成绩,但至少在科普方面是做了一件被导师认可的事情,还挺欣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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