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婚纱照，除了希望它漂亮、独特之外，一定还有其他的期许吧。

我们从哪里来，又将往哪里去

今年新年的第一天，Hass Zhang背着他的徕卡相机，前往深圳蛇口为一对新人拍摄婚礼照片。在婚礼正式开场前，这对新人播放了一组Hass Zhang在婚礼之前为他俩拍摄的婚前照。让宾客们意外的是，拍摄背景并没有选择常规意义上的浪漫之地，而是在婚礼会场——深圳蛇口第一家五星酒店隔壁的改革开放博物馆，以及周遭与改革开放背景息息相关的一些地标。原来，这对新人的父母在四十年前来到特区，以此为事业的起点，打拼了大半辈子，而如今，与特区一起成长起来的孩子们又继续在这片土地上进行着新的发展。新郎曾就职于招商局，为新时期的建设添砖加瓦。看完这组照片，许多宾客都感慨万千，原本以为参加婚礼只是来分享新人的甜蜜，却没有想到，这组照片不仅记录下了新人的成长，更是回顾了一个时代的缩影。这不仅是家族的传承，更是集体的共同回忆。Hass Zhang曾经说过：“我拍摄的不只是婚礼，还有这个时代。”他说，自己之所以喜欢拍摄新人、家族的原因是，在人的身上，可以拍到过去，也可以拍给未来的自己，回顾过去。摄影本身就是有关时间的艺术，这也是最让他着迷的地方。

其实早在十年前，Hass Zhang的工作室就开始涉及婚前照了，可以说是国内这块领域的先驱了，而这个形式，在近两年来才刚刚开始“热”了起来。“结婚是两个人人生中的一个重要节点，婚前照，不仅是记录下新人从哪里来——他们的成长经历、文化背景、过往故事，也将引领他们将往哪里去的方向。这些照片不仅是给现在的他们看的，更加重要的是，会给未来的他们的孩子看，我想，这就是婚前照的意义。”Hass Zhang的婚前照摄影有一个非常有名的专题，叫作“双城纪”。在他拍摄过的几百对新人中，只有20%双方都是上海人，其余的都是来自不同城市、地域，甚至是不同国家的，这引发了他的灵感。在他的陈列馆里，我看见了其中的两部。第一部确切说是“双城双乡纪”了——两个故乡，两座城市。新郎是潮汕揭阳人，新娘是江南乌镇人，之前在香港生活，未来在上海定居。

Hass Zhang花费了一周的时间，与新人一起来到了这四处连接着他们的过去与未来的地方。婚礼当天，当双方老家的长辈看见这对新人特地去祭拜了祖宅的祠堂，都特别有感触。而另外一部，则是记录了一对在美国弗吉尼亚大学相识相恋的新人的故事，不仅有照片还有一部纪录片，娓娓道来。这也正是Hass Zhang创立ZQIMAGES道生影相的初心：不仅表达外在的像，还要致力于呈现内在的相。至于“道生”这个名字则出自《论语》：“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

非常有意思的是，其中大多数的照片都是抓拍的，这与以往为了找到新娘最美角度而反复调整的摆拍差别实在太大了，所以显得特别自然，栩栩如生，随时可以融入当时的环境与感知之中。的确，比上照显瘦更加重要的是与爱人交流中的流光溢彩，不管是眼神中的还是肢体上的，那才是当下最美的部分，不是吗？抛开取景、构图、色调……这些摄影元素之外，让人感受到更多的韵味、回味与意味。“双城纪”不再只是地理位置上的意义，而成为了多维的内观和对话。

每次有新人来找Hass Zhang，在正儿八经地谈论完拍摄计划之后，更多的是像朋友一样天南地北的聊天，在这个过程中了解彼此的经历与喜好，从而磨合出最默契的相处、彼此可以懂得的审美，自然而然地也就拍摄出最让人怦然心动的影像。

结婚，是摄影中一个特别的题材

Hass Zhang说，自己虽然已经从事了十二年的婚礼拍摄工作，但是自己却与婚纱摄影圈子并无太多交集，甚至是游离在外的。婚礼是他喜欢的一个拍摄题材，但并不是摄影的全部。当年之所以会进入这个领域，是因为一个西班牙艺术家朋友在准备举行婚礼的时候，发现找不到合适的摄影师，于是，就邀请他去帮忙。他的独特风格立刻得到了周围人的喜爱，于是，越来越多的新人慕名而来。

当被问起为何要自虐式地使用徕卡相机（定焦镜头、手动对焦）进行婚礼拍摄的时候，他拿出一台M系宝贝，现场拍了一张照片：“徕卡的经典设计和人文背景，就不用我再赘述了，就说刚才我在拍照片的时候吧，在我对焦的过程中，我的思维也是随之在运动的，我会关注、洞察拍摄对象，这种保持敏锐的状态对于一个摄影师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而现在越是新款的数码照相机速度越是快，机器取代了原本由人完成的部分，这样的缺失其实是很遗憾的事情。的确，它可以在相同的时间里拍摄下更多的照片，你也许可以从大量的碎片中挑选出几张满意的，但是，能够沉淀下来，值得回味的东西，真的不是靠这样的方式，碰运气产生的。徕卡虽然‘慢’，但是我拍下一张就是一张，一方面是对经典摄影的尊重，同时也是让自己更加把心放在心上。”这也就是为什么，Hass Zhang一年最多服务25对左右新人客户的原因。

在陈列馆沙发的后面，有三幅圆形的黑白照片，让每个受访者都会好奇，它们究竟是什么？原来，那是Hass Zhang分别在西安、南京和北京拍摄的古城墙。许多摄影师都会想方设法去展现城墙的宏大，而他拍摄的全是局部特写，让人们可以更加清楚地看见这些经历了千年洗礼的肌理。至今，在位于浦东丽思卡尔顿酒店52层的Scena餐厅里，还收藏着这个《她国的星球》系列中的一张巨幅。一边是可以俯瞰整个外滩景色的落地玻璃窗，一边是他拍摄的上海夜公园的树杈特写：“我想表达的是一种秘境，展现出这个城市的另外一面。作为土生土长的上海人，我一直对上海的各种秘境很感兴趣，也在不断地拍摄。”

Qa 生活周刊×Hass Zhang

ZQIMAGES道生影相创始人，观念艺术家

Q：现在旅拍也很盛行，它和婚前照的区别在于哪里呢？

A：不得不说，现在不少旅拍为旅拍而旅拍，这就容易演变成另一种程式化。而婚前照强调的是时间概念，更多想要记录婚前恋人们对婚礼的憧憬，在婚礼筹备前、恋爱进行时，这一生中最难忘的时期，通过摄影的方式把人、情、景诠释出来。

Q：你拍摄的画面，总是恰如其分，在拍摄之前，会一一去踩点吗？

A：我尽可能把第一眼的感觉即兴发挥出来，人生若只如初见是最难得的。

Q：你接下来有什么新的拍摄项目吗？

A：我之前每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大城市，都会一头扎入当地的China Town（如果这个城市恰好有的话）。我发现，每个地方的China Town都各有不同，而且生活在里面的各个时期的移民的状态，差别也蛮大的，这也正是我非常感兴趣的地方：在不同的国家，中华文化是如何与当地文化交融的？不同年代的移民以及他们的后代，又会呈现出怎样不同的机遇？等等。这是一个需要积累的过程，要耗费不少年数，我希望可以往文献史料的方向去做这个项目，然后举办一个展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