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4版: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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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06月26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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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的戏剧,像流浪的马戏团

【文/冷梅 图/受访者提供】

    五号

    海鸥

    面具小学三年二班合影

站在舞台上表演是他毕生的追求,画画是他的日记形式。一个不爱睡觉,但酷爱演戏的年轻人,将自己的理想和追求记在了画里。他用画笔创造了一个流浪艺人的马戏团,游走天涯,肆无忌惮地表演。

黑白世界里的自我表达

他是《如梦之梦》的王德宝,是《暗恋桃花源》的江滨柳,是《那一夜,在旅途中说相声》的程克,是《新原野》的鞠生,是《海鸥》的康丁,是《北京人》的曾文清……最重要的,他还是他自己。

五六年前,闫楠专注于舞台表演的同时,开始用画笔记录所见所闻。没想到这慢慢成了他的日记方式——画戏中不同角色的命运,画生活里飘进脑子的想法,画梦,画鱼,画马,画怪兽。不知不觉,绘画的量,足以出一本书。《世界尽头马戏团》只是这么多年来他的画作中的三分之一。不过,这三分之一,也能让你了解闫楠这位游走在文艺界的年轻人的内心所想。近日,闫楠带着这本绘画书《世界尽头马戏团》来到上剧场“丁乃竺的读书会”,与观众们分享这个独特的“马戏表演”。

黑白不是颜色,却是闫楠的最爱。他说,黑白是万物原本的样子,把世界小时候的样子拍下来,留一张没有冲洗的底片。他用黑白表现诚实的自己、静默的声音。有人说这本书适合在没什么色彩的阴天阅读,而闫楠希望大家可以在温柔的阳光下,为他的图画填上你所理解的色彩。

红色是他偶尔用在画里的点缀。这一点红,像是一滴被生活的利爪划破皮肤渗出的血,微痛,但很快就可以止住。红色,是《乌云小丑》的鼻子,即便被人遗忘,也还记得那一丁点儿红;是卡西莫多送给艾斯米拉达的小花,小却温柔;是西西弗斯推了一辈子的石头,沉重又不可放弃;是绘本封面的一颗红色星球,在茫茫宇宙中,这颗红色星球看起来是生命力之所在……黑、白、红是绘本主色调,也是闫楠本人的主色调。

正如朋友穆春寒在《世界尽头马戏团》的推荐中所留下的文字:“这么多年只知道闫楠是话剧舞台上的明星,戏剧是他的信仰,没想到画的画写的文字也同样迷人。他不喜欢吃饭和睡觉,或许到了深夜他会变成吸血鬼诗人,或者静静坐在都市角落的安徒生,这里面的故事和画是他最私密的梦,也是用来温暖每一个孤独灵魂的黑暗料理。”

生命的刻度

在这本书中,收录了两张闫楠曾经演过的话剧作品的画。一幅是《5号》——一个瘦弱的穿着病号服的人,桀骜地站在风中。那时闫楠在《如梦之梦》的剧组,剧中的5号病人,分AB角色,闫楠叙述故事,胡歌是诠释5号的人。剧中“5号病人”的角色让闫楠深有感触,人的一生,命途之多舛,生命的轮回仿佛在他的身上发生。《5号》就是他对自己的重建,血肉之躯,是故事中的传奇,亦是平凡人。

另一幅是《夏天最后两朵莲蓬》——站在两朵莲蓬上的云之凡和江滨柳。如命中注定般,闫楠和金士杰、黄磊一样,从35岁这年开始,生命与江滨柳有了交集。

“当时有人问我怎么形容江滨柳,我觉得他像是沧海一粟,他和云之凡在大时代的漩涡里,孤独飘零,像被漩涡卷走的两艘船,在海洋上各自前行,遥望对方又没办法相会。夏天之后,莲蓬枯萎,荷花凋谢,这俩人在池塘里用爱和目光坚持生长到最后,直到莲蓬都快枯萎了,枝干快要折断,他们是莲蓬里剩下的最后两个莲子,用爱支持对方,能多生长就多生长一点,能少老一点就少老一点,就像云之凡和江滨柳最后在病房见的一面,之凡说:‘我要走了。’江滨柳说:‘之凡,这些年你有没有想过我?’的那一眼,在我看来,之后他们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这幅画就出现在我对于江滨柳的人物小传里。”云之凡和江滨柳的感情像是夏日最后的一缕风,吹在了孤独的莲蓬上。闫楠的画中总是可以读出他的故事、他的内心。

出书,似乎是一个意外。但出版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版面,每一张插画的排版,闫楠都亲自过问,给出意见。“最初对出书我有点排斥,因为我一直觉得它是属于我的最私密的梦,内心有些矛盾。当我听到有人可以从里面得到慰藉和温暖,我开始想做这件事了。名字,我觉得做舞台剧的人内心都比较孤独,《世界尽头马戏团》象征着一帮有共同目的的人,一起去世界尽头,我最无用,只拉大幕,我有大把时间,看日升日落,把发生的事情写下来画下来,这让我觉得温暖。”

绘画的原点 

丁乃竺说,如果演戏是闫楠的宿命,那绘画就是他的使命。闫楠喜欢画马,因为马有神秘感;喜欢画鱼,因为鱼安静;喜欢画犀牛,因为犀牛离人类遥远……有人说,这本书是黑暗料理;有人说,是纸上戏剧;有人说,是童话故事。闫楠觉得这是一本日记,他希望书中的画和话可以温暖每一个孤独的灵魂。

闫楠很早开始学画画,素描、速写、油画……结果,他却没有当一个画家,而成为了一个演员。“我的职业是演员,一年中好多天都在路上,画油画要很多时间,几个月到几年都有可能,有一次我用钢笔打稿,用墨和毛笔填色,我发现墨在纸上的效果是未知的,呈现出来的明暗很有吸引力,而这种形式对我来说很方便,又能表达我内心的东西。”

他的绘画世界里,充满了无穷的想象力,而文字犹如孤独的呓语,透露着或忧伤或温暖的力量。

插画《沉默的海浪》,一开始想用这张当封面,闫楠喜欢画马画鲸鱼犀牛,它们沉默但驰骋起来又自由,在海里的一艘船里,这幅画里的鬃不是马的鬃,是印第安人戴的翎子。

《面具小学三年二班合影》,小时候都有这种经历,到了几年级大家合影,从小被老师灌输戴一个面具,要这样写作文才会拿高分。“让我们虚伪地面对很多事情,从小被教育怎么面对社会,怎么找好的工作……所以我叫面具小学。”

《豌豆人》,从小长大,不知道自己身体里有个鲨鱼的卵,故事非常荒诞,当自己长大时鲨鱼也跟着长大,疼痛的感觉就像呼吸一样存在于自己的身体内,鲨鱼需要水,它们只有两个选择,一进入海里鲨鱼活,二进入土里豌豆活,最后豌豆人选择跳进海里,牺牲自己,成全鲨鱼。豌豆最后笑得很开心,和鲨鱼在一起,对它来说,是最美最快乐的时光。

《蜗牛屠夫》,当蜗牛从皮肤上爬过,留下软软的凉凉的感觉,它就像时光的流失一样,慢慢地,虚幻地,不知不觉地,时间这个屠夫总是温柔地给你来上一刀。

《一个爱上瓢虫的人》,下班的路上,偶遇一只瓢虫。他爱上了瓢虫,可是怎么接近呢。那个人从镜子中看到自己和瓢虫不太一样。于是,他决定去拔火罐,拔完火罐后,身上也留下了和瓢虫一样的印记。然而,当他去找瓢虫的时候,瓢虫已经不在了。

《印第安杜尚在等待》,杜尚小便池《泉》是闫楠去北京看的展览。“它是我看完那个展览画的,印第安人在马桶上一直在等着仙人掌开花,其实仙人掌早已经开花了,但是他一直没有看到。”

……

……

绘本的最后,以《世界尽头马戏团》同名画结尾,穿入悬崖半身的鲸鱼、骑马的人和远处的飞鸟一起告诉你,“马戏团”的故事远远不止于此。 

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大鱼》里那个骑着鱼的大胡子老头,诉说着生活里的哲思:“那个叫‘从前’的老头是最富有的,因为所有故事的开头都说从前有一个啥啥啥,如果从前死了,我们就没有故事听了。不过现在大伙都更喜欢现在,没工夫去回忆了,所以从前骑着一条大鱼飞走了,他喜欢远方,就像我们喜欢钱一样。”…… 

Qa 闫楠

Q:你的画和文字是同步的吗?还是先有旋律再有歌词的呢?面具小学这张画中,里面有你吗?还是你只是个旁观者?

A:它们是同时出现的,画和文字就是同步的。每一个都是我,每一个又都不是我。 

Q:你在塑造这些漫画角色时,如何作人物小传?

A:之前我会做很多功课,只是先后顺序来说,抽象的形象会先出现。具体的内容是在抽象的东西出现了以后,有了方向,我才知道用什么样的步伐、什么样的交通工具到达。 

Q:你会不会更想做插画师?

A:为什么我学画画却上了中戏?学画画很枯燥的,每天就对着石膏画画画。我去学表演就是不安分因子在躁动。不知道为什么,我老是演那些苦情角色。话剧演员有个小习俗,如果角色死了,最后会得到一个20元的红包,我一年下来可以攒的红包有这么厚。包括《暗恋桃花源》最后一幕,我需要用最充沛、最柔软的状态来演出。两个都是我的最爱,很难取舍。

Q:如何平衡演员和画家这两个身份?

A:这些图都是我在业余时间画的,自然而然地生长出来,不需要平衡,就像《vincent》,就是我在高铁上画的。没有墨水,我就用茶水画。出来的成色还挺令我兴奋的。

Q:绘画和演戏是你喜欢的创作方式,假如说上帝非要剥夺一个能力,你会留下哪一个?

A:很难选。如果非要我做个选择的话,我可能会掷骰子决定。 

插画选自《世界尽头马戏团》 (活字文化策划,中信出版集团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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