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在上海国际电影节中，很多业界大咖聊得最多的，就是如今电影市场的表现。当受短视频冲击已经成为常态时，电影人应该如何应对，才能留住年轻观众的心？从金爵开幕论坛到各部影片见面会，业界各方已在重视这个行业新课题。

    青年报记者 陈宏

    “我也天天刷短视频”

    即使已经诞生过《哪吒之魔童闹海》这样的现象级作品，光线传媒董事长王长田仍然很有危机意识。他说：“我们现在出品的一些电影，和其他娱乐形式相比没有竞争力。”他说的其他娱乐形式，正是不少导演提及的短视频。

    董润年导演最近一直在和黄建新导演交流，一碰面就要聊观众变化的问题，“聊完之后就有点焦虑，为了缓解焦虑我就打开短视频刷一刷，一刷就是半小时”。随后，他突然意识到，以前他们讨论短视频对电影的影响，都是谈单个短视频，说它“时间短、节奏快”，根本没意识到短视频往往都是“扎堆”出现的，“真正刷短视频的人，几乎没有一次只刷一条的，都是一次几十分钟甚至几个小时”。他看了看手机里的数据统计：上周，平均每天使用手机屏幕超过了5小时。其中有不少时间花在了短视频上。

    不是他一个人如此，李少红导演说自己前两天特别感慨，因为她看到了一个王朔的采访视频。“他10多年都没有接受采访了，有一天有人成功采访了他，问他在家干些什么，他说在家刷短视频，刷得睡不了觉。有时候晚上失眠，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刷短视频，不知不觉就耗费了很多时间。他自己非常气愤，说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毛病，一定要克服，但他同时又很享受，觉得这是他和世界联系的纽带，在里面看到了全世界。”关键是，王朔的话，也是李少红的想法，“我自己也刷短视频”。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去刷短视频，它的存在确实已经成为电影人需要面对的新课题。“我最近碰到一些导演就会问，这两年你看了多少电影？（与以前相比）多了还是少了？回答都是少了。我一个专业人士，以前每年看五六十部电影，现在大概二三十部。”黄建新说，电影人自己进影院少了，这才是巨大的挑战。

    得了解年轻人想看什么

    然而，这真的只是因为“这一代年轻人是在网络社区长大的”“刷短视频成为他们的文化生活”吗？专业的电影人，都在深思之后，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他们表示，症结其实在于当下很多电影“并没有了解年轻人真正想看什么”。

    文晏导演说，包括上海国际电影节这样的电影节展，“每次放很多经典影片，不管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都被一抢而空，说明年轻人愿意看这些故事，说明好电影可以跨越很多差异”。李少红在刷短视频的时候，“不是在消遣，而是在了解行业、了解世界，找到一个观众和创作者共通、共情的点”“我刷短视频的时候是观众，我拍电影的时候，就会站在观众的角度，去想观众看到这个会怎么想”。

    李少红做导演已经几十年了，她最大的体会就是“世界不可能不变”，“从胶片到数字，现在又面临AI革命，每次技术变革都逼我们重新找定位”。但她始终认为，创作方式可能会改变，角色会改变，但是“创作本身不会改变，哪怕你跟AI共同创作一个东西”。

    所以，站在年轻人的立场上，考虑他们的想法，是导演们正在尝试的事情。此前拍《破・地狱》的时候，陈茂贤导演自编自导，“片子剪了48版还觉得不对”。后来主创就去找了1000多名观众做调研，“他们说哪里节奏慢了、哪个镜头情绪没到位，我们就一条一条改”。他非常感慨：“最后第49版能公映，真的是观众跟我们一起‘剪’出来的。所以导演在创作内容的时候一定要面向观众，把观众拉进来，一起做作品，这样才能有好东西出来。”

    黄建新作为资深电影人，对行业有着深刻的理解。他说，业内“很容易陷入以真人电影为准则的‘环’里，其实这个是有偏颇的”。他介绍，今年上半年，中国电影票房280亿元，其中190亿元来源于动画片。而邻国日本8年来的数据显示，“基本上动画片的收入维持在57%左右，最高一年超过67%”。动画电影在整个产业中的收入占比超过了真人电影，为什么年轻人爱看？他说“其实就是想象力”。

    需要拓宽电影收入构成

    对整个电影行业来说，还需要厘清的一个误解是：电影收入只来自票房。王长田说，行业需要重新定义电影的地位，需要调整电影的“生产机制”，通过资金分配和制片环节压缩成本，来解决成本上升太快，超过市场消化能力的问题。

    大麦娱乐总裁李捷也说，当下中国电影必须重新建立观众、投资方、制片方和宣发方的信心。而这是一个循环：从观众的维度说，如果他们的期望没有得到满足，观影人次就得不到保证，那么观众对电影的信心也很难建立起来。如果没有大量观影人次来支撑，投资方的信心会出现问题，新的资金就不会进来。如果制作成本还很高，制片方也会失去信心。“我们一定要重视性价比，强调中小成本、好故事驱动，而不是依靠昂贵的特效、制景、演员去支撑一个没有那么好的故事。”他介绍，大麦娱乐在国内有10个虚拟拍摄棚，要求所有电影的虚拟拍摄量不能低于30%~40%，从而减少换景、制景的成本，希望通过新的技术来解决成本问题。

    开源节流，除了降成本，还要拓宽收入构成。王长田仍以《哪吒之魔童闹海》为例分析，“要降低票房依赖程度，提高电影衍生品的收入比例。”他透露，根据不完全统计，在光线传媒为这部电影授权的部分产品中，单一产品门类最高创下了上百亿元的销售额。按当前趋势推算，其衍生品销售收入达到上千亿元是完全有可能的。此外，它的海外票房预计超过1亿美元，是20年来最高的。国产电影出海是大势所趋，这将给中国电影行业带来前所未有的机遇。

    根据2024年的财报，迪士尼和环球两大电影巨头的票房业务占了40%，非票房业务占了60%。中国的电影人也正在努力拉升非票房收入，让行业有序，让整个产业更加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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