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善成。受访者供图

    在8月26日举行的2024年度上海市科学技术奖励大会上，海军军医大学第二附属医院（上海长征医院）任善成教授凭借“前列腺癌分子特征及进展机制研究”项目荣获自然科学一等奖。该研究首次系统绘制中国人群前列腺癌基因图谱，揭示中西方人群关键基因差异，为我国前列腺癌精准防治提供重要科学依据，具有重大临床价值和社会意义。

    青年报记者 唐骋华

    预判

    20年内爆发式增长

    如果有一项研究课题，国外已取得很大进展，你会全身心投入吗？2006年，正在第二军医大学攻读博士学位的任善成面临这样的拷问。

    当时，他准备将前列腺癌作为自己的主攻方向，而现实情况是前列腺癌在中国属于冷门癌种，以任善成工作过的长海医院为例，一年只能收治一二十个病例。但在西方国家，前列腺癌在男性群体中的发病率是肺癌的两倍，高居第一，死亡率则仅次于肺癌，排名第二。庞大的患者基数促使西方国家投入海量资源，研究发病机制及治疗手段。“这决定了他们在基础科研和临床治疗方面都占优势。”任善成说。

    那他为什么还坚持选择这一课题呢？第一，前列腺癌是典型的老年病，65岁以上男性发病率很高，而中国社会正走向老龄化。第二，当代中国人的饮食普遍趋向高盐、高脂、高糖，加上竞争压力，这些都是前列腺癌的重要诱因。基于以上两点，任善成判断20年内中国的前列腺癌发病率将出现爆发式增长。“我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况，但必须未雨绸缪。”

    任善成的预判是准确的。2006年，前列腺癌在中国男性恶性肿瘤中发病率还排在第12位，2024年便跃升至第6位。当前，任善成所在的长征医院每年做的前列腺癌手术超过1000台，是过去的十几倍。而且，这种快速增长的脚步并没有放缓的迹象。令任善成欣慰的是，由于早做准备，面对患者，他的团队拿得出有效的治疗方案。

    攻关

    绘制中国人群“基因图谱”

    如果以为任善成仅凭预判就“赢麻了”，那可太天真了。回到2006年，做出类似预判的并非任善成一人，只是别人觉得，既然西方国家在病理研究、药物研发和临床治疗方面积累了丰富经验，拿来用就行，何必“没苦硬吃”？

    曾以联合培养博士身份在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搞科研的任善成，自然清楚西方医学界在该领域的强悍程度，但他仍觉得有突破口。这源自另一个判断。

    “有个专业名词叫种族差异性，什么意思？同样是患前列腺癌，中国人的发病机制和特征跟外国人是不一样的。”从2012年起，任善成带领团队致力于搞明白究竟哪里不一样。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真找到了两个重大差异。一是融合基因ETS，其在中国人群中的发生率仅为9%，远低于西方人群的53%；二是FOXA1突变，其在中国人群中的发生率达41%，远高于西方人群，是目前发现的中国人患前列腺癌最主要的驱动基因。

    这两项重大差异证明，复刻西方技术不足以对症下药。这为我国自主制定分子分型和个体化治疗策略提供了基础。据此，任善成团队首次系统绘制了中国人群前列腺癌的“基因图谱”，为研发适用于中国患者的治疗手段，迈出了从0到1的关键一步。

    成效初显。前列腺癌极易发生骨转移、淋巴转移，致使患者死亡。任善成团队依据基因图谱，从中国人特有的长链非编码RNA入手，开发了原创的基因编辑技术，为靶向微环境、预防转移的创新策略打开了大门。

    愿景

    多方合作，AI助力

    成绩背后除了个人努力，还要捏合各种力量。当记者按约定时间敲开办公室的门，任善成指了指电脑，示意正在开线上会。事后他透露自己正和中国科学院药物所讨论一款新药的研发，“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完成的，科学家、药物化学家、临床医生、企业……必须多方合作，就像兵团作战一样”。

    人工智能也不能少，而且即将应用于临床阶段。“我们准备用人工智能读片子。之前我会找影像科主任，他看过三十年片子，积累了五千个病例。但人工智能一个礼拜就能看五千张甚至一万张，学习能力太强了。”

    任善成还尝试借助人工智能实现无创诊断。60岁以上男性在体检时有较大概率发现前列腺结节，而要鉴定结节内有没有癌细胞，标准方案是穿刺，通俗说就是“扎针”，少则12针，多则24针，令人望而生畏。“如果能用人工智能的方法做无创核磁共振，就能减轻患者痛苦，还能省不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