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贵人”朱燕玲
2020-06-28 生活

陈仓

每次和《花城》主编朱燕玲说话,我都非常纠结,主要为了怎么称呼她。我是自卑的人,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也还算是懂点礼节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和我有交往的人,很少会被我直呼大名,就连自己的老婆,我也要叫范老师。为此,燕玲不止一次批评我,不让我叫她朱主编,也不让我叫她燕玲老师,让我直接叫她名字。改口称“燕玲”还是今年春天的事情,而事实是我和燕玲认识已经整整十年了。2010年上海召开世博会,有一位朋友打电话,说广州那边的燕玲来上海参观,让我帮忙关照一下。我那时候还纯粹是写诗的,而且已经停止写作七八年,对文坛的人事一无所知,也从来没有看过《花城》。所以,我和燕玲的认识不具有文学性,是简单的社会意义上的来往,没有文人墨客之间的那种雅致,比如喝酒呀,吃饭呀。我的印象中,那次她来上海,我好像没有请她吃过饭喝过酒,更没有聊过任何有关文学的话题。

2011年春节,我把父亲从深山老林接到上海过春节,其中发生了许多令人好笑又令人心酸的事情,比如父亲不会用电梯,不敢脱衣服洗澡,不明白自来水是怎么爬上高楼的。我就把发生的故事写了下来,当时只是为了写而写,没有想过发表。有一次,无意中和诗人白某某提起了有关父亲的文章,他很感兴趣,拿过去一看,非常惊讶,也非常感动,就试探性地推荐给了某杂志。但是很遗憾,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在杂志社果然没有通过。我也就把这篇文章放在一边了。

直到2012年,我去离家很近的普陀区图书馆,这才注意到了《花城》,才看到了燕玲的名字,才知道她的身份是副主编,同时还看到了一个栏目“家族记忆”,是大家们写自己家族兴衰的。我很喜欢这个栏目,就又想起了自己的文章,于是将文章起名为《父亲进城》,打印了一份寄了过去。我好像没有寄给燕玲,直接寄往的是编辑部,不过,当时不太自信是肯定的,也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接下来的事情,你说运气也罢,说缘分也罢,都对,也都不对,因为运气本质上是一种气场,这气场都是每个人自己营造和修行来的。《父亲进城》幸运地落到了燕玲的手中,她看完以后,并没有及时联系我,大概过了半年吧,她仅仅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很平淡地告诉我,稿子已经通过了终审。那时候《花城》的终审是主编田瑛。说来非常惭愧,我和田瑛主编见面,还是去年在湖南汨罗的一次诗歌活动中,而且在餐厅匆匆地打了个照面活动就结束了,直到前几天才想办法添加了他的微信,只为认认真真地说一句“谢谢”。其实,这是作者与编辑之间最为美好的关系,看上去不联系,似乎从未谋面,但是在文字的江湖里相知相识,彼此之间已经是铭刻在心的了。

2012年冬天,收到《花城》第6期样刊的时候,我惊奇地看到了《父亲进城》,竟然发在中篇小说栏目的头条。寄稿子的时候,并没有标示文体,所以当时有些蒙,真想问问燕玲,但是燕玲反问,你写的不是小说吗?我干脆得了便宜就卖乖地告诉她,当然是小说呀。小说就小说吧,反正读者在乎的,是你写得好不好,绝对不计较你的文体,就像看到一只蝴蝶,只知道它很美很美就行,至于属于什么门什么纲什么目,其实并不重要。

《父亲进城》刊发后,《小说选刊》转了,《新华文摘》转了,《小说月报》转了,至少入选了三四个年度选本,而且很多都排在头条位置,我似乎有了一夜成名的感觉。既然这么多专业刊物、专业人士都认为它是小说,我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燕玲的慧眼和胆识,使我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接下来便一口气写下了进城系列,仅仅2013年《小说选刊》就转载了三次,其中两次头条。我这些看似不成熟的文字,被评论家们总结成了我的风格,比如“散文化的笔调”,比如“不像小说那样拿腔拿调”,比如“感人肺腑,催人泪下”,比如“接地气、通人性、感人心”。这一切都是燕玲引起的,真像蝴蝶效应一样,让我糊里糊涂地像模像样地成为了小说家。

我一直在将心比心地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我是杂志社的编辑,我遇到了《父亲进城》这样的稿子,我有没有胆量把它定义为小说呢?我会不会把它作为当期杂志的重头推出呢?我想来想去,我恐怕没有办法像燕玲这些编辑家们一样,不仅需要审美眼光把它挑出来,还要有魄力把它命名为小说,如果稍有犹疑、少一些包容心,这样的作品就会被埋没,再也见不到天光了。

陈仓

来源: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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