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凸凹

“跟我同天到达的先后是刘川、冉仲景等四位诗友。诗友见面几乎没有惯常的寒暄，只需冒出一个名姓，不同的脸部稿笺就分行排列出那种神交已久的句子。刘川来自辽宁丹东，这颗诗风大气的汉族汉子偏偏选择了在《满族文学》诗编岗位打工的差。”这是我23年前，初夏，写在《聊城遇友》中的文字，该文系本人对诗刊社第十五届青春诗会所见所闻的即时性记叙。

因上年没举办，这届诗会的参加者为两个年度的集合，莫非、树才、侯马、小海、李南、姚辉、卢卫平、杨梓、高昌、殷龙龙等，哪个不是人物？但第一个入我法眼的是刘川，第一个入我纤笔的是刘川。并且，他名字中的川，是俺大四川的川，名姓连起，又有四川很牛、留在四川的意思。再并且，小我十三岁、同生于春天三月的他，还是我这个老男人重返青春季的室友。诗会住宿安排的是标间，可能我俩最先报到吧，顺手就安排在了一屋。缘分的契约，就这样签下。

当夜，床对床，语对声，北话对川普。聊城之聊，聊了些啥，早已模糊，细细捻忆，不外乎两类，一是对本届诗友诗作的看法，一是对尚未谋面诗友相会的热切期许。聊城数日，我和他，一个诗字，一种脾性，削解了年岁之尬，让我们能够玩在一起，亲如兄弟。口头上，我对他直呼其名，他对我称凸凹兄。书面上，他呼我诗兄，自谓川弟，这样一来，川弟也便成了我对他的书面称谓。

后来的经历，让我进一步知道，所谓亲兄弟，不过是江湖热肠，永远不变的，是骨子里的兄弟，即诗歌兄弟。

一别三四年，出差东北，过沈阳，想起刘川，便去了电话。哪知电话那头说，前几天回老家了，不在沈阳。声音忙碌、疲倦和远。我不知他是有一说一，实话实说，还是故意躲我。两种情况，前者正常了，没什么好说的，怪只怪自己运气不好，怪只怪他运气不好。后者倒也蛮好玩，因不写诗歌就不跟你玩，你说这小子好玩不好玩？那几年，我忙于俗务，荒了诗歌，也断了咱俩的往来。

很快，我就完成了对诗歌的全身返乡。很快，我们就有了腾云驾雾的联系，先是邮箱、乐趣园诗歌论坛，再是QQ、微博，如今是微信。一对老友，在云里雾里的诗生活中，再次显像出诗歌兄弟的光辉一面。其间，诗歌流派纷纭，我们还成为了并肩行走在“第三条道路”上的亲密战友。记得2007年初，我写有《我的，八年中国诗歌的，或第三条道路的道路》，文中多有提到刘川。

“5·12”汶川地震那一年，因编诗集《手艺坊》，需诗评，便抱着试一试心态，向树才、刘川两位青春诗会同学索稿，心想，二博一，有一人答应就好。其时，树才供职中国社科院外文研究所，刘川供职诗潮杂志社。对于偏居成都东郊龙泉山下小城的鄙人来讲，二位皆属“位高权重”者，加之素知他们洁身自好，爱惜羽毛，绝不会抛洒尊贵文字轻易为他者站台，是故，哪敢有一求即应的奢望？偏偏是，二位都应了。

刘川写的叫《凸凹印象点滴》。一直以为，跟刘川相比，我是一个不会玩、不好玩的主，不承想，他笔下的我，居然是这副德性：“凸凹这个人貌似蒙古硬汉，而实足又是满腹南方柔肠的细腻人。他的诗乍眼看起来，如其人一样，是严肃的；读将起来，又如其个性一样，是好玩的。希望我是第一个说他好玩的人（版权所有，违者必究）。”

好吧，依了他，俺就是一个好玩的家伙。并且，我证明，版权归他所有了，违者非究不可。至于他的好玩，则是公认的，断无版权纠纷之虞。

2019年秋天，听闻故人入川，便在微信私聊窗口留言：“若来成都，定要吱一声，我请川弟喝壶酒！”回曰：“今天去雅安，明天回沈阳，来不及停留了。谢谢诗兄！”晕，可惜刘川这个好名，行履匆匆，来川而不留川。

还好，仅过了一年，冬天，两个好玩的人，一别21年又7个月后，终于再次混在一块。混的机缘，盖因我俩皆为应邀参加成都国际诗歌周的嘉宾。这一周，我们同游，同车并座，天南海北，唠嗑不断，不亦乐乎。此番聚首，再次发现，跟青春诗会时期一样，他还是那么率性、清朗、幽默，话藏机锋，冷不丁就冒出一个好玩的桥段，惹大伙儿一乐。依然喜酒，且桌子上的酒量，依然小于文字中的酒量。

宜宾酒店喝酒，没散场，少一人，就去他房间找。看见此人正襟危坐，对着手机屏幕说着什么，其情其状，哪像个玩主！原来，面前人正在作云上视频年度述职。于是恍然，俺的川弟还是一个单位的龙头老大呢！

说了他的人，再说他的文。

2017年秋，收到他快递来的《刘川诗选》。这册形如红砖的大部头诗集，真是一部好书，一部彻头彻尾好玩的书。青春时期，他写抒情的、唯美的诗。告别青春，他用好玩的、独树一帜的刘川体口语诗挥手。希望我是第一个命名“刘川体”的人（版权所有，违者必究）。他是感性的理性人，又是理性的感性者——玩创意，必须二者浑然合体，像川与川并流。

不仅诗好玩，刘川文也好玩。古今中外，万事万物，在他的键盘上川流不息。其终端文创产品，文白兼融，智点爆棚，金句迭出，闪闪发光。每日凌晨播放，少则一二条，多则五六条，风雨无阻，已成他朋友圈文坛人人争阅的早间新闻。其实，真正懂诗者有数，这些如春风似匕首的短章散句，也是好玩的诗。

（凸凹，本名魏平，诗人、小说家、编剧。出版有《甑子场》《蚯蚓之舞》诸书20余部。2018年被评为“名人堂·年度十大诗人”，2019年被评为“名人堂·年度十大作家”。）

凸凹

来源: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