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人也像动物一样分科目,陈小姐的闺蜜小阿姨就是考拉科,陈小姐是金鱼科。 读幼儿园大班的小阿姨每天自觉午睡,到点叫也叫不醒,期末戴上一朵大红花。陈小姐上一年级的第一天,因为班级组织的午睡横竖睡不着,名字上了白榜。考拉科的小阿姨在人生起跑线上赢了莫名其妙的一分,金鱼科的陈小姐人生第一遭受到批评,是因为睡不着。 睡觉对陈小姐来说是一个仪式。熏香、沐浴、擦身,闲杂人等清场,拉上窗帘,关闭所有电子开关,手机的飞行模式也不可以,睡衣必须丝棉交织,戴上眼罩,无论春夏秋冬,两床蚕丝被压上身。小阿姨困意来袭的时候,不洗澡,不脱鞋,不解外套,不摘眼镜,不进被窝,双臂张开,笔笔直往床上一趴。隔壁邻居的手机振了一下,陈小姐惊醒了。小阿姨大年初一睡下去,一觉醒来大年初三。 豆瓣有许多奇葩小组,陈小姐有一个闺蜜曾经发现“一见书架就想大便小组”,痛哭流涕,说活了三十年总算找到组织了。在美剧里经常看到有陋习的人会加入各种正能量俱乐部:戒烟戒酒俱乐部、拯救婚姻俱乐部、减肥俱乐部……如果在陈小姐生活的都市里有“一言不合就失眠”俱乐部,畅谈失眠感受,互助拯救睡眠,陈小姐愿意付年费。 陈小姐特别痛苦,一起坐飞机旅行,小阿姨从坐上飞机的第一秒开始睡到飞机降落被空姐推醒。陈小姐一声叹息,任何交通工具都是陈小姐睡眠的噩梦,曾经从上海飞巴黎,12小时,陈小姐从坐上飞机的第一秒开始睁着眼睛直到飞机降落。没有睡眠仪式,陈小姐决计睡不着。任何光、任何声音、任何不合习惯的睡眠地点,都能让她失眠。她小时候读《豌豆上的公主》,几十床被褥下面一颗小小的豌豆,硌得她一夜没睡好。这个史上最被她嫌弃的矫情童话,像女巫的诅咒一样跟随她的人生。至今,陈小姐也不能和任何人一起睡,再爱也不行,亲生的也不行。 小阿姨很痛苦,别人的一生三分之一的时间在睡觉,她只有三分之一时间醒着。陈小姐也很痛苦,她同时处理四件以上的公事,每天都活得比小阿姨等很多人都高效,但总是得不到最及时的休息。她们互相对对方这个娘胎里带的技能又嫌弃又羡慕。 写这篇小文是一个星期六的晚上,小阿姨从周五下班后一直睡到现在也没醒过。陈小姐心想,将来有一天,小阿姨的墓碑上写着“我还想再睡5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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