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溃是成本，付不起的。

克莱尔被老板秘书提醒开会的时候，还在担心业务汇报PPT写得太简单。岂料一到老板办公室，发现HR也在里面，还坐下来要一起开会，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老板开始说话了。克莱尔觉得自己英文听力骤降十级，搞不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一大段七转八绕的内容之后才好不容易分辨出一句话：下月合同到期，不再续约。

在这个瞬间，克莱尔心中的想法竟然是，原来要说这句话对老板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铺垫太多了。然而作为资深职场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已由懵然转为黯然，面部肌肉几乎不动，泪珠欲落还休。

随后把通红的眼睛转向HR。那位毕生做人事，不发朋友圈的专业人士诵读起处理方案，夹着几个术语，克莱尔没明白也根本不想听，好像听到了就得照单接受似的，这时候情绪涌上来，接近崩溃。

克莱尔左边坐着老板，右手边坐着HR，感觉自己就是两只大老虎的盘中餐，越想越委屈。老板新上任未满一月，毫无感情可言。HR经验老道，家常便饭，就等着Q&A。克莱尔抽泣了一会儿，决定先离开这间办公室，找个安静的地方想一想。

出了门才发现自己脚下打飘。成年人有时压制过多的情绪，以为叹一口气就会蒸发，其实都是由这副肉身在后台吸收毒素。克莱尔看着电梯不知该去向何处，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告知，按住下行键，再也不用上来。

电梯里两个小姑娘在说锦鲤，肿眼泡的克莱尔低着头不想被她们注意到。锦鲤到底是什么鬼，如今已被附身、挥之不去的只有中年危机。那么多年熬成了别人眼里像样的职场模样，岂料有一天资深竟成了罪过。

楼下有个羊绒品牌在做展览，克莱尔游魂一般地走了进去。展区内有个环幕小电影，讲述小山羊和它们生活的大草原。画面里天蓝草青羊自在，山羊幼崽很是可爱。这些小宝宝被采下最贴身的细幼羊绒时候，是什么感受呢？它们一定觉得很冷，没有安全感，就像此刻的她一样。

走出展区，克莱尔买了一杯咖啡，身体慢慢热了起来。不到两个小时，她已经平复了。中年人的崩溃是有守则有时限的。她盘算着要打几个电话，更新简历，查查银行账户。孩子学校今晚家长会，也是该早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