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东滩保护区团队实现零的突破

    今年7月，中国黄（渤）海候鸟栖息地（第二期）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其中的上海崇明候鸟栖息地，成为上海首个世界自然遗产。保护区团队数十年久久为功的努力，促成上海成功实现零的突破。

    青年报记者　刘晶晶

    敬畏自然是第一堂课

    9月13日，一场“走近上海首个世界自然遗产，解码申遗背后的故事”直播，吸引了110余万人次在线观看。这场联动多地的直播，以科普讲解、视频呈现、互动讨论、直播连线等方式，带领网友们沉浸式走近崇明东滩候鸟栖息地。

    “崇明东滩地理位置十分关键，这些年湿地、候鸟的保护有目共睹。”崇明东滩自然保护区管理事务中心高级工程师吴巍在直播中这样表示。

    今年，是吴巍来到东滩湿地工作的第16个年头。2008年，从华东师范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动物生态学专业博士毕业后，他加入了上海崇明东滩鸟类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希望能为家乡的生物多样性保护奉献力量。

    观察、记录，系统性开展鸟类调查研究，是生态保护的基础作业。在滩涂上与鸟儿相伴是快乐的，但也暗藏着危机。有一年冬天，吴巍和同事在滩涂上发现了一群白头鹤，渐渐地他们越走越近，距离不到100米。第一次这么近看到这群美丽的精灵觅食、玩耍和休憩，让人不禁沉醉其中，甚至忘却了时间，直到潮水涨到了脚下。

    “潮水上涨的速度非常快，我们已经没有时间返回大堤了。惊慌之下，我们发现几百米外有条渔船，立刻狂奔过去。当我们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船边时，潮水已经及腰，后来是在渔民帮助下爬上的船，此时周围已经被完全淹没了。”敬畏自然、尊重自然，这是吴巍从那天起学到的一课。

    崇明东滩是鸟类迁徙的重要停歇地，其中鸻鹬类数量最多，“鹬蚌相争”中的“鹬”指的就是这类水鸟。鸻鹬类水鸟环志工作是保护区坚持多年的重点监测项目，需要为鸟类佩戴带有编码的旗标或卫星跟踪器，通过读取环志信息来研究鸟类的生活史、种群动态和迁徙规律。

    凌晨四五点天还没亮的时候起床，工作人员在泥泞的湿地中一脚深一脚浅地前行，指引他们的只有愈来愈近的鸟鸣声。“鸟儿早起，我们相伴。”吴巍说。一年里，每年春秋两季都要进行这样的系统性环志工作，这是保护区从1986年就沿袭下的传统。

    漫长的时间不会被辜负。他列举了一组数据：截至目前，崇明东滩历年合计环志鸻鹬类水鸟约60种，总数超过5万只。今年春天，崇明东滩就为超过300只鸻鹬类水鸟进行环志。崇明东滩的成功申遗，这一日积月累的工作功不可没。

    生态修复厚积薄发

    这些年，吴巍见证了保护区为保护鸟类栖息地与互花米草长达十多年的“围剿战斗”，也欣喜地观察着东滩水鸟数量的不断增长。

    2003年起，外来入侵物种互花米草在崇明东滩滩涂快速蔓延扩散，对本土植被底栖动物及鸟类的正常生长、栖息构成严重威胁。针对这一严峻挑战，东滩保护区开展了全球范围内规模最大、最富有挑战的互花米草生态控制与生态修复优化工程，通过清除互花米草等外来入侵种，恢复长江口原生植被和底栖生物群落，为候鸟提供更多样、丰富和稳定的食物源；同时通过科学划分湿地各功能区，有计划地引种海三棱藨草等有益物种，为候鸟营造理想优质的生境。

    修筑生态围堤，营造鸟类生境，种种措施下，互花米草灭除率达95%以上，芦苇、海三棱藨草等逐步恢复。吴巍所参与的科研项目，则是维护这些成果的技术基础。

    诸多事实证明，野生候鸟对生态品质的下滑十分敏感，而生态修复在种群规模上的影响则具有滞后性——要让鸟儿回归崇明东滩，唯有持之以恒、久久为功一条路。如今，每年的东滩小天鹅数量开始从几十只增长到百来只、几百只，逐渐稳定在1000只以上；到2022年冬季，东滩小天鹅总数已超过2900只，不仅刷新了近20年来保护区内小天鹅数量的纪录，更是直追上世纪80年代的高峰期数量。此后，每年冬天到访东滩的小天鹅均稳定在2000只以上。

    小天鹅的一“退”一“进”绝非孤例。得益于生态修复工作的持续推进，东滩保护区工作人员记录到的候鸟种类和种群规模均有显著增长。“目前，保护区内共有300种鸟类。”吴巍介绍道，2023年度在崇明东滩鸟类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范围内共记录到各类水鸟99种307408只次，雁鸭类候鸟种群增长尤为明显。

    生态环境治理不是一蹴而就的。除了与入侵植物做斗争，还要与违法行为做斗争。据统计，仅2023年度，保护区共开展陆域巡护2400次，巡护人员达到12000人次，巡护总里程219936公里。其中，既有保护区工作人员的努力，也有相关公益组织、志愿团队的坚持。

    “自然是美丽的，也是脆弱的。”崇明东滩自然保护区管理事务中心主任钮栋梁表示，而这就需要更多力量共同呵护好这份大自然的遗产。

    科普教育吸引公众

    9月的崇明东滩，芦苇苍苍，不时可以看到各种鸟类。有一群红颈滨鹬8月从西伯利亚一路不停歇地飞了5000多公里，不久还将飞往澳大利亚。抵达这里时，它们的体重已消耗一半，东滩成为了它们重新蓄积力量的中转站。

    这些有趣的故事，也在被更多人知晓。芦苇环绕的“生命之源”馆是新建的，以申遗为主题，里边可以看到近250种鸟类标本，近80种鱼类标本，近30种底栖动物标本。还有以自然教育为主的“生命驿站”馆、“生命映像”馆、归去来栖自然中心等科普场馆，通过栈道一一连通，都向市民游客开放预约参观。

    85后崔百惠，是2020年加入上海市崇明东滩自然保护区环境教育中心的新鲜血液。将东滩的故事讲给更多人听，是她的工作。

    崔百惠研究生时攻读的是水生生物学专业，从事九段沙水域附近的浮游植物群落研究。毕业后，她的第一份工作是保护中华鲟及其栖息环境。之后，又加入了东滩自然保护区。她本来是晕车体质，最初在浪里颠簸，胃里经常翻江倒海。如今已习惯了船上的摇晃。

    野外工作女性相对较少，但崔百惠却觉得，女性在自然保护中，可以发挥亲和力和耐心，多承担一些知识输出和沟通的工作。这几年，她自学如何编写自然教育课程、如何成为一名带教自然活动的老师、如何让解说引人入胜……慢慢地，也摸索出了一套针对不同人群的湿地自然教育心得。

    “小学的孩子，可以尽可能展示湿地里的物种，告诉他们不同的物种喜欢吃什么、住在哪里，培养他们对自然的兴趣。到了初中，就可以尝试让他们自主发现问题，比如制作一份互花米草在崇明区的分布图，锻炼他们的研究和表达能力。”

    而随着崇明东滩申遗成功，像崔百惠这样的年轻人，未来也将在更大的平台上，探索社会公众参与自然保护区的管理模式。“自然遗产不应孤芳自赏，保护区是市民共有的生态和精神财富，希望能有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生态环境保护中来。”钮栋梁表示。

    数据

    保护区有多少种鸟类？

    崇明东滩是候鸟东亚——澳大利西亚迁飞区(简称“EAAF”)的中间节点，也是国际重要湿地，丰富的生物多样性使崇明东滩在世界范围内具有重要的生态价值。

    在这片保护区内，截至目前共记录到鸟类300余种，其中，国家一级保护鸟类19种，如白头鹤、东方白鹳、黑脸琵鹭、中华秋沙鸭、白尾海雕等；国家二级重点保护鸟类59种，如小天鹅、鸳鸯、白琵鹭、大滨鹬等；22种鸟类被列入中国濒危动物红皮书。

    白头鹤、黑嘴鸥、黑脸琵鹭、罗纹鸭、斑嘴鸭、大杓鹬、黑尾塍鹬、普通燕鸥、翘鼻麻鸭、小天鹅、花脸鸭、红颈滨鹬等12种鸟类则达到具有国际重要意义的数量标准。即《国际重要湿地公约》的评价标准：如果一块湿地定期栖息着一个水禽物种或亚种1%的个体，就应被认为具有国际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