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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学，正悄然融入越来越多孩童的生活日常。在国学的浸润下，他们识字练字，研读文言，更在字里行间领悟着中华民族千百年来深厚的家国情怀与为人处世之智慧，为未来的人生旅途铺设坚实的基石。随着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认知的不断深化，“国学热”在低龄群体中愈发显著。国学，已经不再被视为风雅点缀，而是成了一门“必修课程”。国学，从娃娃抓起——这正是上海图书馆东方书院传统文化精读活动——“国学营”创立的初衷。今年是这个以孩子为授课对象的“国学营”走过的第10个年头。
青年报记者 郦亮 实习记者 朱彬
学员说：从小在心中埋下一颗文化的种子
10岁的姚盛晟，平日里对古诗、历史情有独钟，还会尝试不借助译文看原典。一年前母亲为他报名“国学营”时，他心中满是激动与好奇。
学完《论语》，进入《孟子》课程后，他对国学的感悟愈发深刻。“不仅能领略古人的名言、性格，增长见识，也懂得了更多的道理。”他最爱《论语》中的“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解释起来倒也头头是道。他说自己像子路——勇敢，但并不认为自己莽撞。
说自己像子路是指“敢于质问老师”这一点。有一堂课探讨孟子的“性善论”和荀子的“性恶论”，姚盛晟在课堂上便和老师讨论了起来。他认为孟子和荀子说得都不对，“人的身体里面住着一个天使一个恶魔”。他觉得人性善恶两面都有。
而国学对学生的深远影响，00后的吴双深有体会。十年前，她刚上三年级便报名参加了第一期“国学营”。如今，她已以优异成绩考入华东政法大学，成为民商法专业的大一学生。
受家庭熏陶，吴双自幼对传统文化非常感兴趣。爷爷、父亲的历史故事，冯梦龙的《东周列国志》，都是她童年的精神食粮。父亲为她报名“国学营”，不仅仅为了提高知识水平，更看重培养她的道德素养，旨在培养逻辑思维与道德素养。“不论是历史，还是国学，可能都比较讲究童子功。从小时候学是想着先给孩子心里种下一颗种子，伴随实践经历，再融会贯通。”吴双的爸爸说。
整整三年里，每周日上午9点至11点半，吴双准时到上海图书馆签到上课，风雨无阻，系统地学习了“四书”。对于一个三年级的孩子来说，这样的系统学习是很难得的，吴双是靠什么坚持下来的？“一个是喜欢，还有一个就是成就感。”吴双说。在“国学营”的结课测试中，吴双因表现出色获得了一等奖学金。这是“国学营”为激励学员坚持完成三年的教学目标，推出的奖学基金制度。
提及国学对自己的影响，她将儒家强调的仁义道德与自己所学的法学专业联系起来——“以一颗仁义之心学法、用法，才能发挥法的最大价值”，这也是她报考法学专业的原因。而更深层次的影响，吴双认为，“国学最重要的是帮助我成为一个向善的人，成为一个具备正义感和道德感的人”。
老师说：让孩子认同经典里的思想精髓
上海理工大学沪江学院文化素质教研部主任刘永，作为上图东方书院“国学营”的授课老师，每每听到自己所教的孩子说出“惊人之语”，他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那份真挚的喜悦令记者也深受感动。
刘永曾与记者分享过一个故事。颜回，孔子最钟爱的弟子，却英年早逝，仅活了39岁。刘永问孩子们，人的一生是长命百岁好，还是过有意义的人生好？ 这时，一个坐在前排的二年级小女孩不假思索地回答：“朝闻道，夕死可矣。”这里的“道”也可以宽泛地理解为刘永所问的“有意义的人生”。一个稚龄孩童能在关键时刻脱口而出此言，足见她不仅读懂了《论语》，更领悟了其中的深意，这让刘永倍感欣慰。
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刘永又给记者打来电话，兴奋地说起另一件令他喜悦的事。“‘国学营’有一个孩子经常来问我，她到底是不是‘君子’。我和她说，你的表现很好，你的确是君子。孩子听闻很是开心。”这么小孩子就知道要学做君子，这也让刘永相当有成就感。
刚参加“国学营”的孩子差不多都是小学低年级学生。记者最好奇的是，这么小的孩子能读得懂“四书”吗？ 刘永告诉记者其实古人启蒙读经典也都年纪很小。在他看来，孩子从小学国学有其合理性。一方面是记忆力好，学得快；另一方面是国学经典里的思想可以影响孩子一生。
现在的这群学“四书”的孩子，和古人启蒙的年纪其实差不多，可谓学习国学正当时。而今天国学的教学方法比古人更为先进了。此话怎讲？ 刘永介绍，过去私塾先生们教“四书”大多以熟读和背诵为教学目标，信奉的是“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已过百岁之龄的叶嘉莹先生就曾回忆，自己小时候读“四书”，私塾老师的讲解其实并不详细。
“我赞同古人的教法，但我也觉得更应该将国学经典中的思想教给孩子，让他们从小就树立家国情怀。”刘永并不讳谈他改进教学方式的雄心。之前那两个孩子，其实也都是因为自小就树立了情怀，从儒家经典中汲取了养分，才让刘永如此高兴。
传授知识易，但要让孩子们真正理解并认同国学经典中的观点，则需费一番功夫。在“国学营”的三年里，《论语》学习一年，《孟子》一年半，《大学》与《中庸》共半年。刘永不仅逐字逐句精讲，还融入孩子们喜闻乐见的故事。
比如刘永就给孩子们讲过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这是他在讲到《论语》里孔子说“人之过也，各于其党，观过，斯知仁矣”这一章时所提及的。他问同学们“农夫有没有仁爱之心”，同学们回答“有”。他又问“农夫有没有智慧”，同学们回答“没有”。刘永又问“农夫是不是犯了过错”，同学们回答“是”。有同学说“不应把毒蛇放在怀里，应当把它用棉絮包裹起来”；还有同学说“蛇是冷血动物，它在冬眠，不应该把它暖醒”。刘永于是点题说：“从农夫犯的这个过错，可以知道他有仁心。”他进一步说：“孔子提倡不仅要培养仁心，也要培养智慧。”《孟子》里子贡说“仁且智，夫子既圣矣”，《礼记》记载孔子说精通《诗》（即《诗经》）的君子是“温柔敦厚而不愚”的。
上图东方书院“国学营”诞生于2014年，刘永2015年就来当老师了，是“国学营”里的元老级人物。他初当老师的时候，学生没有这么多，大家对国学的热情也远不如今天这般高涨。在他看来，“国学热”有其必然性，“过去我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提倡得不够，很多人不了解。”而这些年情况大为改观了，传统文化来到了舞台的中央，国人变得越来越有文化自信。
同时，即便从实用主义的角度来说，刘永认为，以“四书”为代表的国学经典对今人的生活依然有用，“博士毕业后，我在大学担任了七年多时间的辅导员工作，那段日子我就带着学生穿汉服，赏诗歌，品经典。”刘永有一个观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最好的心理课和情商课，把传统文化学懂弄透，当代人的很多焦虑、内卷和困惑都会迎刃而解。能从先哲的智慧里汲取继续生活下去的养分，这是今人的幸运，也是今人的使命。
组织者说：孩子学国学，热度在递增
“上海的家长和孩子几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抱有如此浓厚的兴趣。”上海图书馆会展社教中心赵老师对青年报记者说。他2017年开始负责上图东方书院国学营的管理工作，对市民接受传统文化态度的演变有着长期的观察。
“国学营”一般周末授课，分为上午和下午两个班，全市招生70余人。赵老师说，过去“国学营”的名额没那么难抢，基本上要一个星期才会抢完，但这些年情况就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有时名额一天内就抢完，而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可否增补加入者更是络绎不绝。就像2024年的这次招生，可谓相当火爆，赵老师听到的家长最多的“抱怨”是，70个上课名额太少，完全供不应求。
但对于组织者来说，他们从开始就是以做精品的姿态来办这件事。“国学营”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上图在2005年创办的少儿暑期诗文诵读班。这个免费的暑期班持续多年，主要是让孩子们了解《三字经》等蒙学读物及各类古诗名篇，对传统文化的经典有所感知。当时就很受欢迎，名额也是一个难求。
但是少儿暑期班的弱点也是显而易见的——因为时间局限在暑假两个月，所以所读的古代经典诗文也很有限，不仅数量有限而且没法系统深入。时间到了2014年，上图决定开设这个一届为期三年的国学营，初创之时，携手知名学者鲍鹏山教授共同策划。国学营所精读的经典也更为广泛且系统，用三年时间，让孩子们全本学习“四书”《论语》《孟子》《大学》和《中庸》。
据组织者说，其实当时“国学热”和今天相比还是不可同日而语，有的家长让孩子来读，不过是想让孩子接受一下泛泛的熏陶。所以当时也曾出现不少孩子上了一段时间课之后因为其他学业繁忙而频繁请假的情况。“但是从那个时候起，上海图书馆东方书院就坚定地认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必然会迎来复兴，国学会成为我们的基本素养要求。”
这些年，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已经深入到今人每一天的生活当中，不是附庸风雅，而是身为中国人的“必需品”。所以在组织者看来，“国学营”的日益火爆有其必然性。当然，“国学营”如此受到欢迎，除了文化复兴的大背景之外，其办学机制也是一个决定性因素。因为一届的时间拉长到了3年，所以这使得老师对于国学经典的讲解完全可以从过去的一笔带过变为现在的全本精讲。而他们对于老师的选择也是极为慎重的。这些老师大多为大学国学专业老师，而且还有一个共性是，这些老师平时都热衷于做着传统文化的普及推广工作。比如上海理工大学的刘永老师，除了平时讲国学之外，他也会组织一些汉服文化活动或者古诗词的鉴赏。而普及推广注定是需要具备深入浅出的能力的，这对“国学营”的那些小学低年级的孩子来说是难能可贵的。
除了国学营，上图东方学院近年还陆续开出了“世界文明史”“诗经精读”“古文观止精读”和“科技文明史”等课程，也是备受家长和孩子的追逐。东方书院开设了这样一些课程，力求让孩子们打开视野，拥有世界眼光和世界格局，这也是上海作为国际化大都市的必然要求。
专家说：孩子学国学更纯粹
上海师范大学副教授陈清云近年一直在致力于国学的普及和推广，她不仅教大学生国学，也对少儿国学教育有诸多探索。她告诉记者，孩子学国学是自古而来中国传统教育的一种模式。国学无疑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精髓，文化讲究“以文化人”，而青少年时期恰好是一个人树立价值观和人生观的重要时期，这个时候学国学，无疑可以让国学经典从小浸润孩子的心灵，对其一生都有重要影响。
当然，中国人讲究“因材施教”，至于国学教育，不同年龄段的人传授起来也会不一样。陈清云说，虽然孩子的理解能力、思辨能力、知识面、阅历等不如大学生，但小学生背诵能力、求知欲、学习时间、学习的纯粹性等方面不比大学生差。而且因为从小受到熏陶，国学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会更为稳固。
现在孩子学国学大热，针对这样的情况，陈清云建议，还是应该小步走、不停步地精读国学经典，终身受益；同时经常诵读、背诵国学经典中的名句名篇。此外，精读国学经典重在对文本的细读，争取弄懂经典中的每一句话，不要囫囵吞枣、人云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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