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书画堆中浸润十五年,90后房锦杰俨然已成了一名书画修复的“老师傅”。如今身为书画摹榻技艺代表性传承人、善物修复工坊创始人的他,拥有丰富的修复经历。从参与上海博物馆修复工作到加入海外美术馆项目,这位书画修复师用妙手令一件件文物焕发新生,也在与外国同行的交流中多维度地观察着书画修复的世界。
青年报见习记者 林千惠
五年学习只是入门 不断学习才能成长
一转眼,房锦杰已经做了十五年的书画修复师。十五年前,他误打误撞地进入书画修复的世界。当年高考报专业时,他选择了上海视觉艺术学院的雕塑专业,结果调剂到书画修复。“反正是大学,首先学门专业,后期不管干什么,都以这个为标准。”抱着这一心态,他随遇而安,学起了这门手艺。
“刚开始在大学学习,老师在教,很快便觉得自己学会了,特别厉害。”然而从入门到熟悉,这之间隔着很长一段距离。回忆起自己当年的轻狂,房锦杰略有些不好意思。一位初出茅庐的学生,毕业后便马上开起了自己的书画修复工作室,结果遭到当头棒喝。书画修复项目实操的复杂性,远远超出只温习课堂课程的学生的想象,毋宁说大学只是书画修复的温室花园:“品相,材料,颜色,原来方方面面都可能出现预料不到的问题,在真项目中一遭遇以后,一下子就蒙掉了。”
在书画修复的世界,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有一些古书画,挂起来凹得厉害,虽然展示效果很好,对书画本身却有损伤。”他举例道。这些细节都是以往学生时代难以注意到的。困难是快速成长的契机,意识到自己的不足,房锦杰没事就跟许多资深书画修复师身后,观摩、学习,体会他们的技艺,揣摩他们的特色和专长,逐渐长成了一名真正的书画修复师。
钻进各大博物馆 参与名家书画修复
因为房锦杰手艺比较好,2017年开始,他的师傅带着他钻进各大博物馆,接触文物修复项目。这些古书画中有名家,比如齐白石、郑板桥、戴郭邦,也有些文物资料,主要以明清时代的为主。再细数合作的博物馆,上海博物馆、中国航海博物馆、临海博物馆等,听起来五花八门,但房锦杰透露,修缮的感觉都是一致的,按国家标准来。
“文物修复有三大要求,可逆性、可识别性、最少干预性。”他总结说。可逆性是为后人准备的,随着时代发展,修缮材料也会变迁,因此要准备未来材料替代的空间。而可识别性,讲究的是修改得有“差距”,让专业人士能认出修改过的地方。最少干预,是要尽可能减少人为干预,保持古书画本身的自然状态。
通常,博物馆的作品一批批地来,房锦杰和其他的书画修复师就一批批地做。上半年任务来了,要在来年前做完,工期按季度或年份来算,像农家的耕耘和收获,很慢,也需要有耐心。这么多年下来,他也总结书画修复时的要点,一提问,他信手拈来:“像是纸张如果酥,用手搓容易伤到画,就拿手指挥着慢慢搓;金属工具刮画对画不好,就自己做牛角或木头工具,去自适应画纸。”
身为书画摹榻技艺代表性传承人,房锦杰也会临摹和复制一些古画。所谓摹榻,就是“按照古人的方法”,去再现一幅原作。他表示,尽管现在机器技术盛行,但“人工”却有机器没有的“气韵”:“如果是1:1地按比例复刻,我们要做几个月。”
结缘海外博物馆 修复书画也是文化交流
除了国内博物馆的相关履历,房锦杰还与海外博物馆有一段缘分。几年前,他前往美国弗利尔-塞克勒美术馆修复中国古文物,这一博物馆也以收藏的亚洲古文物著称。他修复的是一张尚未展出的中国山水画,拆分成四条内容,博物馆要求重新做成卷轴形式。因为修复任务有一定难度,当时负责对外招聘的老师讲得很明白:“不是叫人来学习的,是立刻就能上手做好的。”
于是,这个工作落到房锦杰身上。来到位于华盛顿的弗利尔-塞克勒美术馆,他加入了亚洲修复部,这个部门有十几人,负责中国古文物修复的共三人,其余的是修复亚洲其他国家文物的。同一个部门,几个工作室没事就串门,相互借鉴,相互观摩工作。其他国家的工作人员对中国古书画材料的配置很感兴趣。
而房锦杰也在工作中注意到美国古书画修复对化学的合理运用,受到了一定启发:“很多材料他们都会经过化学仪器测试,而且在文物修复中,他们会试着将化学胶运用到小的操作上,不变动文物,但能更好地保存文物。”
这种双方对彼此的兴趣,构成了一种友好的文化交流。有时,亚洲修复部开例会,在会议上,来自各国的书画修复师们还会各自分享自己的修复故事。不同的书画文化、不同的修复方法,也令房锦杰耳目一新:“有个美国人,光研究熬好修复书画的胶,就花了一个月时间。”而他自己也在例会上贡献了自己的故事,分享工作中学习到的中国特有的临摹和绘画的技巧,这些都是其他国家的修复师很少能了解到的。
揭开神秘面纱让大众接触书画修复
对许多人来说,书画修复仍是蒙着神秘面纱的职业,听上去很古典,似乎做起来也很艰难。但房锦杰并不希望这门行业成了大众眼里艰深的学问,将技艺束之高阁。“要放低一点,大家都看得懂”,站在他的工作室,展示正在修复的一幅书画,他说道。
他希望从“亲身体验”出发,让书画修复走入大众视线。“你可以感觉到纸张薄厚的不同。”他示范道,让人上手触摸更替前后的纸张,感受它的分量。而这种区别,是只有在场才能感受到的。最近半年,他和几个好朋友展开研学体验活动,面向小朋友,推出相应的古书画体验活动,他发现,有些小朋友动手能力强,有些小朋友动手能力相对弱,但是大家对这种活动都很感兴趣,为此他也感受到了一丝宽慰,“希望大众去了解传统修复的过程,也更好地去传承和发扬中国传统的书画修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