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发现|当“上海闲话”遇上“城市考古”,他们多了一个喜欢上海的理由
2024-02-09 青年

青年报·青春上海记者 蔡娴/文、图、视频

今年春节,上海文旅将“一路繁花、全城寻龙”作为龙年新春的主题关键词,如果在春节假期足不出“沪”,作为上海本地游“顶流”的City Walk为市民游客提供了丰富的选择。

随着《繁花》点燃了“沪语热”,当“上海闲话”遇上了时下流行的“城市考古”,沪语City Walk是否能带你领略更道地的上海历史与文化呢?

最近,青年报·青春上海记者就跟着一群“城会玩”体验了一次沪语City Walk,一边重拾日渐生疏的上海话,一边重新认识逐渐远去的老上海记忆。

用沪语考古城市

走过一路“繁花”看见“不响的平行时空”

在老建筑前走走停停,比对着历史老照片里的昔日模样,细细聆听旧时过往的奇闻异事……20多人的城市考古小队跟着“上海城市考古”联合创始人陈寒松一路走街串巷,途径重庆北路、江阴路、凤阳路、黄河路、牯岭路等地,进行了一场以“繁花——不响的平行时空”为名的沪语City Walk,体验了一回名副其实的“海派城市考古”。即便途中一直飘着绵绵细雨,也丝毫没有减少考友们的热情。

“黄河路最早叫东台路,后搜来改名叫派克路(Park Road),就是因为靠近跑马厅个则‘park’,为撒国际饭店额英文名叫Park Hotel,啊是因为个则原因……”考友们一边看着黄河路上的车来人往,一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当听到有意思的内容,还会和陈寒松讨论起来:“比起东台路,派克路就洋气交关了。”

对于老“城考人”来说,对黄河路一带自然不会陌生,但据陈寒松介绍,原本在这附近有两条线路因为城市更新等原因已经遗憾退场,这次正好借由“繁花热”获得新生。陈寒松从两条线路中各截取一段,再通过“繁花”和黄河路串联起来,让“消失的它们”得以再度回归。因此,这条线路虽以“繁花”命名,讲的又不仅仅是《繁花》。

“《繁花》里呈现的只是一个时代的断面,讲的是上世纪90年代初的黄河路。那么70年代、80年代是怎样的?甚至30年代、40年代又是怎样的呢?我们在设计路线的时候,不会只讲一个时代的断面,而是多个断面。因此,我给小标题起名叫‘不响的平行时空’。”陈寒松希望站在一个更加广的历史维度上,让大家去了解这里曾经存在过什么、发生过什么、有什么变化。

为了在路线设计中更好地呈现出“繁花的咪道”,陈寒松还品读了原著,再根据金宇澄在谈及《繁花》的题解时表示:“就像星星点点生命力特强的一朵朵小花,好比树上闪烁小灯,这个亮起、那个暗下,是这种味道。”

陈寒松觉得,《繁花》最关键的就是“不响”二字,其中的许多人物,起起落落的命运,明明暗暗的悲喜,人生的“响”和“不响”也是这边“响起来”,那边“不响”。“我们的城市也是如此,当黄河路‘响’起来的时候,黄河路周遭的历史——马立斯、花鸟市场、守节几十年的赵寡妇与石头菩萨、远走异国的张女士、忍到极限的詹周氏都‘不响’,他们在各自的平行的时空里像繁花点点盛开又凋谢。”

陈寒松表示,当黄河路成为新的网红打卡圣地,却少有人注意到凤阳路上消失的石库门、承兴里悄悄的改变以及褪色的“小南国”,“这些‘不响’的、终将消失的角落,以及我们越来越‘不响’的乡音,都是我设计策划这条路线所怀揣的心意。”

对沪语认真却不较真

让语言发挥沟通功能是最好的保护和传承

5年前,陈寒松和徐明出于对城市历史研究的共同爱好,放弃了高薪、稳定的工作,投入城市考古的工作中。陈寒松负责City Walk讲解工作,徐明负责开拓城考业务,两个80后成为了彼此的“最佳拍档”。如今,在城考团队的努力下,已拥有百余条覆盖全上海十六个区的原创City Walk路线。

很多人因为《繁花》关注到沪语,但这样的沪语City Walk并非是“蹭热度”的产物。早在2022年9月,城考团队就以金山的吕巷与干巷为主设计并推出了首条沪语线路,原本是想通过上海话让郊区的线路更具“乡土味”,没想到颇受考友们的欢迎,沪语场便隔三差五地出现在常规线路中。陈寒松也一直在思考,是否该将沪语场形成固定场次保留下来。最近,恰好遇上电视剧《繁花》刮起的这阵“沪语热”,陈寒松和团队便以此为契机,在每隔三周推出的6条线路中,固定安排一到两条沪语线路供考友们选择。

陈寒松说,自己做沪语City Walk的初心,为的只是让语言发挥其沟通的功能,或者说是方便自己能够自如地表达,也便于大家交流。

作为主讲人,陈寒松用上海话进行城市考古,最大的挑战在于如何将书面用语转换为日常口语。要想将正式的书面表达“翻译”成上海话,并不是能随口而出的。对陈寒松来说,他不仅要转换成大家听得懂的上海话,还要转换成让大家听起来舒服的上海话。“平时不太用到的词该怎么说?有些说法很别扭该如何更自然地表达?这其中的转换是需要适应的,甚至于,是需要训练的。”对于每次3个小时左右的City Walk,全程要用上海话讲解,起初也让陈寒松颇感压力,除了会和团队的伙伴们进行探讨,他还会找比自己更精通沪语的朋友们请教。每次在做沪语线路之前,即便是非常熟悉的线路,陈寒松也会提前用上海话顺一遍,为了表达更流畅、达意,他会着重在一些用词上反复推敲,特别是在上海的俚语表达上字斟句酌。

但这并不意味着要咬文嚼字,陈寒松告诉记者,他所做的功课是为了让听众便于理解,而不是讲究所谓的“准确”。比如,此前在“曹杨新村啥风光——重返少年阿宝”线路的沪语场中,陈寒松还会结合一些《繁花》原著中的选段进行讲解。当他在念原著时,并非用上海话逐字逐句地照搬文本,而是以便于大家理解的说法进行调整。

“我不会纠结于怎么样的说法和发音才是最正确。如今大家常用的上海话与一百年前的上海话肯定有不少出入,但对现在的人来说,一没有环境,二没有基础,三没有实际意义。”陈寒松认为,要保护和传承沪语,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会说上海话,并且能自如地用上海话进行表达和交流才是最重要的。“沪语一直处在危机中,我们现在做的这些未必能起到什么大作用,但我觉得,这起码是一件有意义的事。只是希望尽己所能,为沪语做点事情。”

谁在城市考古?

他们喜欢上海的理由,是超越语言之外的

作为城考的“老粉”,林女士已经带着妈妈参加了十多次城考活动,她说,作为在八仙桥生活了几十年的居民,妈妈比自己更热衷于去了解老城厢里的故事。林女士每次都会帮助妈妈通过手机App进行路线记录,回去后妈妈自己还会整理笔记,保存活动中分享的历史照片。通过梳理后,妈妈会再次循着路线去阅读城市,有时还会约上朋友一起,逛逛聊聊,甚至还会给朋友讲解。

“说的都是老上海的故事,普通话有时候未必能准确表达出其中的意味。”林女士这次特地选择来体验沪语City Walk,除了觉得上海话听起来更生动、更亲切之外,她和妈妈也遇到了许多志趣相投的考友,她们认为,参加沪语场的人里,有更多像她们一样对老城厢充满情谊的人,可以更好地互动交流。陈寒松也发现,上海话交流带来的亲切感,在潜移默化中拉进了许多陌生考友们之间的距离。

城市考古,吸引人的除了乡音,亦有乡愁。对于95后考友天之蓝而言,城考就是萦绕心头的浓浓乡愁。天之蓝因为疫情与城考结缘,探索了上海无数的大街小巷。其中,去年顺昌路的路线,由于经过了外婆家,让天之蓝印象深刻,“当松松带领我到东台路的尽头时,我似乎闻到了外婆家炖鸡汤的香味,似乎看到了那座上楼时必爬的、陡峭狭窄的楼梯。似乎回头就能看到,外公骑着自行车追着我们的身影。我甚至还想走进房间,打开外婆家冰箱的冷冻层,翻出巧克力雪糕吃。如今,外婆家化为了历史的尘埃,感谢城考能够让我有机会,与过去进行一次体面的告别。”

“用自己的脚步丈量上海,用自己的镜头记录城市变迁,城考让我心中的种子发芽。知识的学习、情感的共鸣、时代的记录,这一切都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能为我的故乡的历史印记做出一点绵薄贡献。”天之蓝说,城考能让自己抓住时代的残影,尽可能地回忆与感受那段岁月的痕迹,这是一件十分有趣,也相当温暖的事情。

这些城考参与者,有许多都是向他们一样对老上海充满情怀的上海人。不过,据陈寒松观察,甚至是来参加沪语场的也并非都是上海人。其中,也有不少是在上海工作生活了好多年的外地人。有的是想提高一下自己的沪语水平,有的则与喜欢看沪语版《繁花》的外地观众类似,觉得用沪语诠释上海文化更“对味”。也有极个别的人听不懂上海话,单纯是想来体验一下沪语氛围,如果碰到不理解的地方,热情的考友们也会帮忙讲解“翻译”。

记者在城考途中就遇到了在上海生活了20多年的李女士,作为“新上海人”,她很喜欢通过City Walk的方式慢慢认识这座城市,了解身边的历史。通过这种更细节更深入的城市行走,让她看到了自己认知以外的上海,也找到了更多让自己与这座城市产生进一步联系的纽带,从而建立更深的情感。

考友们除了来自五湖四海,年龄跨度也很大。陈寒松遇到过70多岁的老人,也见到过年轻父母带着幼儿园的小朋友一同前来。能来参加城考的孩子们,对陈寒松而言都是十分珍贵的,尤其是一些初中生和高中生,他们对上海的建筑、交通和城市规划都有了初步的了解,如果进而还能对此产生兴趣,那就是锦上添花了。“如果能为孩子们打开一个兴趣的窗口,说不定能在未来成就一个城市历史研究领域的人才,或是为城市风貌的延续做出贡献,这也是好事一桩。”陈寒松还遇到了一位今年即将高考的学生,得知他计划填报相关专业的志愿时,陈寒松由衷为他感到高兴,并祝愿他实现愿望。

是City Walk,也是“行走的课堂”

把城市考古做成一项事业

陈寒松眼中的City Walk,绝不是随意的“荡马路”,他更希望是一种“行走的课堂”,会产生知识上的交换,会让一部分人获得情感上的共鸣。

陈寒松实实在在地看到了很多人获取了自己以前不知道的知识,增进了对上海的了解,“我最大的目的,是希望促进大家对上海有更多的了解,也让大家更喜欢上海这座城市”。同时,通过城市考古,他也在向大家传递一种探索城市的方法论,“当你再观察一座城市时,可以从哪些地方作为切入点?关注哪些细节?如何挖掘背后的信息?……每当认识一座新的城市时,这些方法就可以帮助到大家。”

“我们刚好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上海经历了巨变,很多东西都消失了,且不可逆,这可能是之前任何一个时期都没有发生过的。因此,很多人会自发形成一种责任感,想要把我们看到的记录下来,再传播出去。”而这件事又刚好是陈寒松和考友们所热爱的。

通过五年多的时间,陈寒松和徐明将城市考古做成了一项事业,他们看着City Walk从小众活动到一夜之间成为大众焦点,团队也从最初的摸着石头过河,到收获了遍布上海的原创City Walk路线和源源不断的忠实考友,并且去年在外滩源拥有了全国第一个“城市考古”主题的图书馆。他们的城市考古早已不再是单纯的City Walk,而是逐渐成长为具有社会影响力的文化IP。

在他们看来,City Walk的热度终将褪去,而城考的温度将一直都在。

青年报·青春上海记者 蔡娴/文、图、视频

编辑:陆天逸

来源:青春上海News—24小时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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