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访者供图

青年报记者 刘晶晶/文  新华社/图（除署名外）

“是我捕的，都是我捕的，不知道作为虎先锋的我能干几碗猴头。”首个国产3A单主机游戏《黑神话：悟空》发售后，火爆全球。28岁的殷凯，在“憋”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终于在社交媒体上亮出了自己的“真身”——在这款游戏中，他以动作捕捉演员的身份，全程参与了游戏角色动作的捕捉拍摄。除了饰演主角“天命人”的动作外，他还饰演了其他60%的角色。对于从业九年的殷凯来说，最开心的是一直作为幕后的动捕行业因此得到了大众的关注。

这些角色背后都有他的影子

为了还原游戏最真实人物角色的部分，《黑神话：悟空》运用了大量动作捕捉技术以及专业的动捕演员。这些或灵动或威严，或滑稽或可爱的角色动作，都是由动捕演员完成的。“我们会穿上特殊的动捕服，身上各处都会贴上反光点，由多个摄像机进行360度的拍摄录制，把我们做的动作捕捉成虚拟数据，再套到虚拟模型上，最后通过精修等一系列后期，最终呈现在游戏中。”殷凯这样描述自己的工作。

《黑神话：悟空》这款游戏的主角“天命人”，大部分动捕工作就是殷凯承担的。虽然当初并不清楚具体的游戏情节，但在他看来，“天命人”就是每个崇拜孙悟空的普通人应该带入的视角，“他应该努力向大圣看齐，带着神圣的使命感，同时作为游戏的第一视角，也应该有一种孤注一掷追寻真相的执着。”

在塑造这个角色的动作时，殷凯琢磨了一下，决定不给“天命人”这个角色赋予太强的个性，“因为这是一个通用性的角色，每一个玩家打开游戏时，都会成为一个‘天命人’，它就应该更具有可塑性，让玩家自己玩出不同的感觉。”但作为同样会玩游戏的玩家，殷凯还是会让“天命人”招式显得干净利落，要“有点帅”，毕竟所有玩家都希望自己有个帅气的出场。

帅气之余，“天命人”的猴性也是他注重塑造的部分，“跟孙悟空一样，‘天命人’既有人的动作习惯，也应该有一些猴子的动作习惯，会更有灵性。”为了塑造好这些猴子的动作，殷凯花了很多时间去观察猴子，也从电视剧《西游记》中“偷师”了不少。

除了“天命人”，游戏内很多备受玩家喜欢的“boss”也有殷凯贡献的动作，比如火刀狼、虎先锋等，“和电影里一样，不管是什么角色，我们都会提前跟导演沟通，来了解角色的大概性格。动捕演员就是用身体动作为角色赋予个性。”即使是一个怪，他也会帮它们写人物小传，比如用的是什么武器，什么招式更匹配，能设计些什么有意思的小习惯等等。

游戏中差不多60%的角色都有殷凯贡献的身影，而不同的角色由一个人饰演，他也会注意增加差异性，尽量不使出重复的动作。此时，殷凯大学专业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作为上海体育大学武术表演专业的毕业生，他在动作捕捉中融入非常多的武术和中国传统戏曲的动作元素，让对招、打斗等动作都显得既激烈又充满美感。

如今，玩游戏时殷凯还会有“职业病”，会琢磨自己的动作，“感觉很微妙，一边打一边评判自己，有时觉得这个动作当时做得很好很帅，有时也会觉得，哎呀这个动作做得不好。”他最喜欢的是火刀狼的出场，背身拿着武器，一转身在地上划出两道火痕来，“特别帅”。

历时六年细细打磨，没想到那么火

“对于动捕演员来说，角色要求都很高，每个动作、招式都要细细打磨才能呈现，对人物性格的塑造也极为细致，经常在完成一个角色的动作后，录制匹配到游戏中去看效果，一个不合适，就推翻重新定制捕捉动作方案，直到满意为止。”在《黑神话：悟空》中，由于角色众多，殷凯每天的拍摄时间都很长，最长能拍16个小时，从早上10点一直拍到凌晨2点，中间就喝口水、吃个饭。这还是在殷凯表演经验丰富、极少NG的情况下。

因为要参演大部分角色，殷凯的任务量很重，拍摄时间跨度也很长。最早在2018年，作为上海体育大学三年级学生，殷凯便参与了《黑神话：悟空》游戏项目的动作捕捉拍摄。从开始参与到游戏上线发售，历时六年之久，其中拍摄时间跨越了四年。

“我们动作捕捉这一块，每周或每月都会有1到2次拍摄，每次拍摄周期都非常长，会拍一到两天，因为除了我们现场拍完之后，数据出来，还要给到游戏团队去后期制作。”殷凯说，如今看到成品，那么大体量的呈现，被一帧一帧分析，都让人觉得够精细，背后是所有团队的努力。

殷凯从小练武术，对于动作表现还是比较有自信的。难点在于饰演的角色基本都不是人类，“有些动物或者说妖怪的动作要比较夸张，非人类的动作，人做起来就会很别扭，但是在模型上体现又要非常舒服，这是个难点。”他记得，有一个爬行怪物要呈现很长的手臂，他的手臂肯定没有模型的手臂长，最后就借助了一个拐杖，绑在手上去延长臂长。

“以前比较少这样做，其他游戏也会给到动捕演员一些空间，但《黑神话：悟空》给到的空间更大，我们会和导演一起去创作一些动作。在整个工业流程里边，我们也会去学习国外优秀的一些动捕流程。所以对于我自身，这次参演也有很大的收获。”殷凯说，游戏行业的制作周期都相当漫长，因此花四年时间去做这样一个项目，他并没有觉得不耐烦。“从踏入动捕演员这一行的那一天起，苦和累就是家常便饭。”他说，如今随着游戏发布，所有的场景、人物都很精彩，也得到了玩家的喜爱，他更加感觉一切都值了。

他还记得最初介入这个项目，是经朋友介绍的，“当时知道是西游记题材，我就觉得特别兴奋，因为很多人小时候都会有一个齐天大圣的梦，我从小练武术也学过猴棍，于是就答应下来。”如今游戏爆火，殷凯并没想到：“火其实不意外，但没想到这么火。”

在他看来，《黑神话：悟空》不仅仅是一款游戏，还承载着中国文化的因子，体现的是中国人的文化自信。他也非常荣幸能参与其中，更让他开心的是让更多人了解到了动捕行业，了解到这些幕后的付出，“或许能带动更多优秀的演员加入进来，带动整个行业的发展。”

动捕行业人才有一定缺口

从事动捕演员这一行业，殷凯说是机缘巧合。他从小喜欢武术，爱看成龙、李连杰的电影。5岁时，殷凯开始习武，各种拳术和器械如刀、枪、剑、棍、长鞭、双刀等，他都能耍。9岁，他就在市级比赛中获奖。2013年10月，还在读中学的殷凯参加了山东省青少年武术套路锦标赛，获得武术套路C组双器械第三名。

大学时，殷凯通过体育单招考入了上海体育大学，选的是武术表演专业，“我们学校的表演系是按照动作演员的方向培养学生，别的学校形体课可能学舞蹈，我们学的是武术。”他也梦想有一天成为一名优秀的动作演员。

2015年，一家游戏公司到学校挑选动捕演员，殷凯恰好被选中，从那时起，他开始接触到动作捕捉，“当时我也在参演一些电视、话剧表演，只把它当成副业，没想到拍着拍着就变成主业了。”毕业后，殷凯创业成立了自己的动捕公司，《和平精英》《原神》《永劫无间》等游戏中都有他的身影。

动捕并非简单作业。“首先是演员与动画师的沟通，其次要有无实物表演的信念感，最后是细节度。因为我自己就是从运动员转型成为演员的，后来尝试了动捕的录制，我发现动捕需要的不只是演员素养，同时还需要大量的体能、肢体训练、表情训练、身体训练，这些都是需要我们不断练习和磨炼后，才能达到表演要求。”殷凯说。

在殷凯看来，国内动作片影视表演人才的缺口很大，具有较高知名度的青年动作演员更是凤毛麟角，愿意做动捕演员的优秀人才更少。“有一个问题，就是目前动捕演员的受教育程度普遍不高，从业者本科专科占比不到30%，超过一半的从业者未受过高等教育。”他说，大学的教育对于自己在专业能力上的培养非常重要，未来如果能在高等院校中培养更多的专业人才，对于行业发展一定会带来更大的可能性。

值得一提的是，培养出殷凯的上海体育大学武术与民族传统体育专业，已连续多年在软科中国大学专业排名第一，评级为A＋。传统的就业方向外，与新时代新兴行业进行关联与融合，或许也能碰撞出无限的可能，在学校看来，《黑神话：悟空》引发大众关注到了动捕行业，对于体育生的就业是另一种方向和启发。

青年报记者 刘晶晶/文 新华社/图（除署名外）

来源: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