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汗水泪水,可亲可敬可爱,国庆前探访国旗班,来自战士的小故事
2024-09-29 生活

青年报·青春上海记者 丁文佳/文  常鑫/图、视频

长5米、宽3.3米的五星红旗,作为特号国旗,在上海人民广场上空顺着26米高的旗杆飘扬时,其宏大之姿足以铺展整座城市的历史画卷。这面国旗,当被国旗班战士以正步稳稳托于胸前,其尺寸之大,亦足以承载每位战士的感人故事。自1995年武警上海总队组建国旗班以来,升旗与降旗的时间并未精确到分秒,而是依据上海日升日落的自然变化灵活调整。而战士也各有各的故事,比如在每一个标准动作里,都藏着他们各自的伤痕、汗水、泪水;每一个庄严凝神的表情外,都是旁人最易直观的可亲、可敬、可爱。

日复一日的“枯燥”

四方辐辏的感动

“温教官,我来看你升旗啦!”武警上海总队执勤第四支队执勤十中队国旗班班长温华建记得多年前从围观人群中传来的一声脆亮童声。升旗当天,担任撒旗手的他没法当场作出任何回应,只能不动声色以掩饰感动。原来前一年他去曹光彪小学上爱国主义教育课时,曾问过学生,“你们上学时会路过人民广场吗?”得知上学时间后,他开玩笑道,“如果你们早起一点的话,就能够看到我们升旗了。”一名四年级的女生回家后跟父亲说了这回事,由于父亲也曾当过兵,当机立断要陪女儿看升旗。温华建第二年再去学校,女生特意告诉他:“我们的约定达成啦!”

看望初中母校的时候,温华建进门第一眼就下意识望向旗台,“接触国旗那么长时间,已经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了,国旗就像是我的亲人。”他说,自己工作每天第一眼看到国旗,最后一眼也是看到国旗,“大家都清楚国旗是庄重的,但如果单纯将‘庄重’两个字放在工作中,可能只是去完成任务,但是投入感情,就会变得很不一样。”在他担任护旗手的时期,和他搭档的预备撒旗手已经顺利完成最终考核,即将正式上旗台,突然遇到兵力抽调,需要他去其他单位报到。当时正逢有记者来访,问及梦想,他哽咽着回答,“穿上武警礼宾服,参加最后一次升旗仪式。”在旁的战友听闻后都不禁洒泪,所幸他实现了梦想,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正式上旗台。

第一次登上人民广场的旗台总是激动而紧张的,但现任护旗手韩涛记忆犹新的紧张却出现在正式升旗后的几个月之后。今年1月14日,韩涛正式成为一名护旗手,习惯了天刚蒙蒙亮时稀少的行人,倒也可以沉浸在自己的升旗动作里。5月1日,他踢着正步前往旗台时,余光扫见假期的围观人群竟然可以有这么多人,不由自主地让每个动作都紧张起来。回想至此,面对就在眼前的国庆,韩涛表示做好了心理准备。

韩涛脚上的皮鞋是不久前才换的新鞋,“一年总要踢坏两三双,”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老战士可能要踢坏四五双。”上一任护旗手告诉韩涛,“平时升旗很简单,但要是哪一天遇上大风,你就能体会不一样的感觉了。”韩涛当时一知半解,直到真正遇上了一次大风天才明白其深意。“国旗被风吹散,就成了兜风旗,刚抓住就差点要被扯走,要是再遇上下雨天,国旗被雨水淋湿,旗杆的重量就会加重。”在实践中,韩涛领悟到旗帜在没有风的时候会有自然垂感,但在大风里完全不受控制,非常考验护旗手的反应能力,必须第一时间以最快速度去抓住飞扬的旗帜。

复杂多变的天气是对战士的重大考验,比如武警礼服一年四季同一套,夏热冬凉,遇上下雨湿透就更难受了。温华建记得2017年12月上海下的一场雪,旗杆顶上的金座在雪化后结了厚厚的冰,身旁的护旗手在国旗升起后,被挣脱的冰块从高处砸下,正中肩膀,温华建虽余光目睹状况,瞥见他表情无任何异样,就以为无碍。回去后才发现战友急忙脱衣服冰敷,原来肩膀红肿了一大片,疼得嗷嗷叫唤。温华建感慨:“我认为忠诚就是这么体现的。”

“日复一日地升旗,从工作角度来看多少会感觉枯燥,但即使如此,每当看到国旗的升降,内心都充满了自豪感,因为这是非常重要和神圣的任务。”韩涛的家人同样以他为傲,外甥看到他升旗的照片后夸赞,“哇,舅舅好帅!”这也成为了韩涛坚持下来的动力,“每天必须以最高标准去完成升降旗任务。”

在思想和身体的双重考验里成长蜕变

“班长,我不想当旗手了。”“班长,我们不练了好不好?”“能不能够不天黑?”每晚熄灯后,国旗班战士并不能立马入睡,他们还需要在黑暗中进行严格的压脚尖训练,温华建习惯了新进班战士的苦苦哀求声,“他们中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因为眼前的绝望而哭泣。”压脚尖为的是踢正步时脚背和小腿呈一条直线,让脚掌平行于地面。但由于大多数人的骨骼和韧带僵硬,在下压时难免会感觉撕心裂肺的疼痛,因此这在战士公认最不想面对的训练项目里拔得头筹。

“第一次我让他们压15分钟,习惯后每天加5分钟,到45分钟就不加了,这是一个完整的课时。”在温华建向记者介绍战士的这艰难一课时,边上的韩涛腼腆地微笑着,好像已经意识到班长会点到自己。“像他以前就非常僵硬,这种情况我们常常用‘硬得像钢板一样’来形容,后来他进步非常大。”温华建坦言,国旗班训练是对思想和身体的双重考验,除了身体所必须承受的训练强度,思想上也容易随之摇摆,“我到底要不要坚持?”

“不能用难来形容,是痛苦。”韩涛刚刚升任副班长,开始协助班长温华建带领新战士,回想起自己压脚尖的一个个夜晚,似乎仍心有余悸。温华建为他们理清过工作思路,“如果你们军姿站不好,那就没法起步,如果起步走不好,也就没法走正步。正步走好了才能继续练专业动作,一路下来才有可能上旗台。”韩涛和所有人一样心领神会,压脚尖不过是为了走好正步的一个必经过程,咬紧牙关也得坚持。身高一米八五的他自认为整体协调性不如个子稍矮的,一开始常常因为动作不标准而被严厉批评,“每次以为队列训练差不多到这里,接下去该接触升旗专业动作,没想到我们当时的标准距离国旗班要求还差了一大截。”

国旗班战士相较于其他班战士,不仅晚睡早起,其队列训练标准亦更为严苛。站军姿时背负木架、头顶砖块、衣领别大头针、手指缝里夹扑克牌,正步走时腿上绑五公斤沙袋……还要坚持两三分钟里不能眨眼,就算是烈日、大风等极端天气也要瞪大双眼目视前方。韩涛说,衣领上别着的大头针很容易就把脖子扎出血了;温华建也还记得和自己同期的战友负重踢正步踢到精疲力尽;预备撒旗手吴子杰向记者展示自己的手,因为训练时手指与国旗产生摩擦力导致手指出现血泡,由于长期训练已经出现了老茧,但他云淡风轻般地解释这已经是消退了不少的……

“一开始班长让我用前脚掌站台阶,我非常不理解,一站就是一两个小时。站完之后我还要去上哨,那会儿还是冬天,回来之后还得继续站台阶,相当于连站6个小时。”吴子杰慢慢理解了这番苦心,站台阶能让身体前倾,保持昂扬挺拔的站姿,“站了军姿后再去练队列的感觉非常不一样,站过之后,全身肌肉会绷紧,否则非常松散。”去年三月入伍,吴子杰八月下新兵连时因为身高被挑中而进入国旗班,如今他能够每次站军姿时都将手指贴得非常紧,“这是细节的养成,就像洗完手把水龙头关掉一样自然。”虽然作为预备撒旗手,他还没有真正登上旗台,但每天都会跟着出发一起升旗降旗,听到擎旗手那一声声洪亮的“向国旗——敬礼”,不自觉产生向往,“为什么不是我亲手把它升上去?我要加油!”

双十年华热血接力

如一面面旗帜引领向前

每次升旗,战士从上海市政府贵宾通道到旗台大理石台,需要踢正好40个正步,多一步少一步都不行。而从进国旗班到真正上旗台,经历优中择优的选拔后,需要走的路还很长。温华建对国旗班战士的一日时间表如数家珍,比如九月中旬上海日出时间是清晨五点半左右,战士需要在五点十分起床,五点半升旗后待下午六点降旗,直到能真正合眼,其间还要兼顾长达10个小时的训练和每人几小时不等的上哨任务,睡眠压缩到只剩四五个小时。

温华建凭借经验总结出了新战士的经典三问,除了为什么要压脚尖,还有为什么要比其他战士早起一个小时,以及被追着问能不能用枕头睡。这些集中在天黑后的疑问,实则都是对休息时长和舒适度的质疑,对于异常苛刻的国旗班而言在所难免。也因此同样是上哨,国旗班战士除了平均一米八三的显眼身高外,挺拔标准的身姿总是能让人一眼辨认出来。

“记住,你做了别人做不了的事情,这就是你的成就。”温华建经常这般鼓励战士。比如睡觉不用枕头是为了改变体态,让颈、后背、腰保持在一条直线上,“你既然来了国旗班,就应该遵循国旗班的传统,你是传承者,更是接力者,不能让传统在你手中断掉。”1999年出生的温华建眼看着几乎都是00后的战士,虽没差几岁,但因磨砺而像极了大家长,“现在00后战士普遍比我们这批思想更成熟,学历也更高,但不足的是,他们进军营前个人生活习惯不好,脖子和颈部多少有些体态问题,甚至可能连衣服都没洗过,更加无法知道蔬菜是怎么从地里长出来的。”

温华建一直记得自己指导员的忠告,“带兵宝典是什么?就是以身作则,你得比他们强,他们才会服你。”2017年,温华建进入国旗班,他对当时的内部竞争还记忆犹新,“大家都拼了命地练,甚至牺牲休息时间加练,还各自求着退下来的老同志传授技巧。”一头是自身稳扎稳打的功底,另一头他又针对更有个性的00后新兵因材施教,他告诉自己,“你只有走近战士,战士才能走近你。”

韩涛和吴子杰都出生于2003年,他们不约而同地透露真实的军营生活与自己想象的有些差距。“入伍前受特战类影视作品的影响,男孩子都会幻想当兵就是拿枪、开坦克和飞机,后来发现真实的军营生活很平淡,像我除了升旗就是上哨。”韩涛后来想明白了,自己守护着目标单位、守护着国旗安全,“每个人在社会上都有自己的职责,担负的使命也是不一样的。”他感恩在国旗班接受的培养,让自己在更宽广的世界里成长,比如在龙华烈士陵园为烈士敬献花圈、在上海市市民运动会担任擎旗手。

吴子杰一开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上哨一站就是两个小时,后来已经退伍的老战士告诉他,“你在哪奉献不是奉献,你在替别人守护上海,肯定也有人在替你守护你的家乡河北。”老战士质朴无华的话却字字珠玑,彻底转变了他的想法。在吴子杰突然加快的语速中得知,原来一会儿他要赶着去参加比武。此外,国旗班里还有不少讲解员,比如擎旗手鲍胡熙每天都要前往中共一大纪念馆讲解。国旗是战士们的生活,而生活不全然是国旗,那一抹红映照着他们全力以赴的赤诚。

军营还不定时为小朋友们开放参观,战士教他们叠被子、练队列,讲党史,每当看到他们站得板板正正,韩涛总是不由感慨,“下一代值得期待。”

青年报·青春上海记者 丁文佳 通讯员 卢文哲/文 常鑫 通讯员 刘永灏/图 常鑫 /视频

编辑:陆天逸

来源:青春上海News—24小时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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