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报·青春上海见习记者 朱彬

鉴于现有平台规则和法律空白，自媒体账号的定性及其能否继承问题一直未有定论。华东政法大学国际法学院学生周雨牧在母亲去世后，欲继承其母亲微信公众号，却因平台规则受阻。于是她将腾讯公司告上法庭。12月初，案件正式开庭。

面临损失数据风险

2023年10月，周雨牧母亲不幸离世，其开设的微信公众号最后一条内容停更在2022年12月10日。今年年初，她将母亲的手机号转移至自己名下，但不久后收到提示，已开设十年的微信公众号因长期未登录可能会被清理。

按照《腾讯微信软件许可及服务协议》规定，用户注册或创建微信账号或功能账号后如果长期不登录该账号，腾讯有权回收该账号。因此当微信账号主体离世后，如果长期不登录，这个账号就会被收回。但周雨牧认为，这一规则并不合理。“微信公众号的登录方式是使用账号登录，或者使用主体微信扫码登录。如果家属无法使用逝者微信，且不知晓微信公众号账号密码怎么办？”

为了避免母亲实名注册过的微信公众号注销并长久保存，周雨牧准备将该公众号转移到自己名下，却发现该个人类型公众号无法变更主体。她只好咨询微信客服。在交流的过程中，对方回复，公众号绑定的个人身份证无法更换，因此无法变更管理者，只能将她设置为微信公众号的运营者。

如今，周雨牧可通过母亲手机使用其微信并登录公众号，但依照平台协议，账号的实名主体离世后，所有权归腾讯所有，而使用权仅归初始申请注册主体享有。在现有规则之下，平台拥有终止服务的主动权，其母亲的微信公众号及账号可能将随时面临登录中断、用户资料及相关数据清空等风险。

她再三强调，登录微信公众号并不意味着继承账号的使用权，定期登录维护逝者账号只是她“曲线救国”的做法，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使用权的继承问题。按照现有平台规则，腾讯实际上排除了微信公众号的继承。譬如《腾讯微信软件许可及服务协议》第7.1.5条规定，非初始申请注册人不得通过受赠、继承、承租、受让或者其他任何方式使用该账号。

现无变更实名规则

从今年9月开始，微信对长时间不使用的微信账号已不再进行回收处理，不活跃账号的朋友圈内容同样不清理。周雨牧希望腾讯借鉴此方式不对公众号进行回收处理，但当她向腾讯方面提出这一请求时，对方并未作出答复。

现阶段，微信平台既没有关于继承微信公众号使用权的明确规定，也没有任何关于逝者微信公众号的处理规则和方式。为推动平台进一步完善变更实名主体的运营规则，确保账号使用权的继承，周雨牧联合朱琛怡、杨璐婧和王鑫瑶3名同学成立诉讼团队，于今年5月将腾讯起诉至法院。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在早期准备相关材料时，他们就遇到了不少挑战。理论层面，法学界对自媒体账号的性质界定和能否继承问题仍存在争议。“微信公众号到底是什么性质？是物权还是债权还是新型财产权？不同的界定要依照不同的法律，辩论的方向也会有不同。如果是虚拟财产，虚拟财产到底能不能继承？账号如果涉及他人隐私是不是会影响继承？”这些疑问和争论的问题都让他们一度陷入迷茫。

而在实务层面，国内并没有与之完全一样的先例，“相关案例要么是和虚拟财产相关，要么是淘宝账号和手机号的继承”，既没有法条可依，又没有诉讼经验，他们也不知道如何打这场官司。

面对这些难题，他们只好向学校民诉法老师请教，老师建议他们将微信公众号看作财产，主张可以继承。如果涉及隐私，平台可以处理来保护相关人士的隐私，而不是排除继承。指导律师也从诉讼策略出发，给他们提供了一点建议：可以将广告收入纳入诉讼请求，提升胜诉率。以微信公众号的财产权益继承为例，团队分析，若非账号注册主体申请，就无法更改微信公众号的广告收入结算银行卡，这导致原主体离世以及相关银行卡注销后，后续产生的广告收入无法到账。“收入其实不多，”周雨牧补充道，自己争取使用权的关键还是在于账号带给她的精神价值，这是妈妈为数不多留给她的一部分。

开庭诉讼过程波折

12月2日，案件正式开庭审理。此次起诉腾讯是国内为数不多涉及自媒体账号使用权继承的案例。就算放眼全球，这样的案情也屈指可数。仅2012年，德国审理过一起Facebook账号使用权继承典型案例，最终法院认定账号使用权具有可继承性。如今，Facebook已推出账号注册者生前可指定遗产联系人的规则。

虽然与之相似的案例不常见，网友却对自媒体账号有着继承账号的迫切需求。起诉前，周雨牧和团队成员先后发起了两轮调查问卷和网络投票。就如何留存自媒体账号这一问题，400余份调查问卷结果显示，33.09%的人希望有特定的指定继承人。

作为原告，周雨牧请求继承账号使用权，腾讯方也认为建立纪念账户也不是最佳方案，但双方就以何种形式实现继承未达成一致。前者主张平台完善实名变更程序，以此来继承使用权，后者并未同意，现案件审理流程暂停，待后续审理。

面对扑朔迷离的案情，周雨牧直言：“如果能作出合理的判决，可以推动各个平台进一步完善规则，甚至能让其他平台的用户关注到自媒体账号的继承问题，为他们提供解决账号继承和归属问题的方法，就是最满意的结果。如果案件不支持继承，我们可能会继续上诉。”她和团队成员都期待着，这个案件能作为继承账号使用权的首个判决案例，并发挥引领示范作用为后续类似案件提供思路。

​青年报·青春上海见习记者 朱彬

编辑：张红叶

来源：青春上海News—24小时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