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一世界,锤锤生欢喜
2019-07-14 生活

文/蔡娴 图/受访者提供

想着明天还能继续做而欢喜,那一定是热爱。

都说“水为茶之母,器为茶之父。”茶道的精神在于器,而茶器之中,又“以银壶为尊”。这也使银壶让人觉得有距离感,尤其是对年轻人而言。然而,来自福建漳州的九零后陈英泽却爱上了一件更让人有距离感的事——打银壶。

“被选择”的制银之路

茶壶作为案头雅器之一,是众多茶人文匠的心头好。茶壶演变至今,除了原始的实用性考究,在工艺和设计造型上都越发精致。而陈英泽设计制作的银壶不仅精致,还非常符合现代审美,在造型上常常会突破传统中规中矩的样式。

之所以会选择银壶作为主要的创作形式,这和陈英泽的成长环境大有关系。都说福建人最爱喝茶,陈英泽也不例外。在打小就喜欢喝茶的陈英泽眼中,闽南人喝茶很随意也很生活化,自己虽然不太会分辨茶叶的好与坏,但对茶具却有一种极为朴素的认识。

不过,陈英泽一直觉得,自己是“被选择的”。因为在他刚踏入南京艺术学院开始学习首饰设计与金属工艺专业的时候,他根本想不到自己会爱上金工这门手艺,并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对于很多年轻人来说,这是一门单调又枯燥的工艺。当时的陈英泽也不例外,他一度为能转入自己擅长的美术专业而绞尽脑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很排斥金工这个专业,觉得它只是一门乏味的工艺。但在我根据自己的思考做完毕业设计之后,才发现其实这个专业和画画没有什么区别,金属和锤子成了我的笔和纸,如果想创作,它也是可以做表达的。”

从被选择到自己主动接受,再到非常热爱这门工艺,陈英泽前后花了三年的时间。毕业后,他便和志趣相投的同学曹浩创立了“南作器工作室”,如今已经有6年的时间。经过一番波折,两人将最终的落脚点选在了景德镇。

最好的永远是下一个

工作室发展至今,他们已经组建了一支6人的小团队。但大家一起努力,一个月也只能做出8把普通的银壶,如果工艺复杂一些,时间就更不好说了。每天付出的是加倍的辛劳,但收益远不及流水线上的产品。对于这点,陈英泽从一开始就想得很通透,“从决定做这件事开始,我就知道是赚不了钱的,不过是维持正常生活的状态罢了”。但越做越喜欢的陈英泽已然无法放弃,他热爱这门手艺,甚至一天不动手敲敲打打就会觉得不舒服。他说:“想着明天还能继续做而欢喜,那一定是热爱。”

为了做出令自己满意的作品,陈英泽总是不计时间成本地“任性而为”,即便是已经谈好价钱的客订壶,他依然会保持着这份追求完美的执着。陈英泽说:“我希望别人看到我们做的银壶是心生欢喜的。我觉得,如果它们是能给别人带来欢喜的,那么,至少对我来说,算是一件还可以的东西。”陈英泽对自己还有更高的要求,他希望不仅仅是当下的欢喜,而是经得住时间的考验,能够长久地被人们喜爱:“这个目标很高,所以我才要更努力,不敢造次。”

手工制作银壶费时费心,不但要经过复杂的工序,如熔银、手工延展、定尺寸、毛坯、粗坯、精坯、表面肌理锤击等十多个步骤环节,而且还要长时间的全情投入、全神贯注。然而,重复是金工手艺的基础,无数次的敲打和烧炙,旁人看似千篇一律,但在陈英泽眼中,每一次的落锤和退火,都是为了越来越接近心目中的那把壶。“日复一日的敲敲打打看似随意,其实跟画画一样,需要感受它的‘势’。”陈英泽很享受这种一做就是一天的状态,只有他自己明白,每一次落锤的轻重缓急和角度高低,都会让银器产生剧烈变化。这一锤锤打出来的,其实是银器的生命力。

陈英泽说,他所有的作品都没有图纸,只有在做的过程中沉淀下来的才是设计。他还笑说自己喜欢“瞎搞”,很多作品都是从制作失败的作品中改造而来的,比如他将一个敞口杯、一个本要用于梨形壶上的壶嘴,以及自己随手拿菜刀砍下的一块木头等几个零件,信手组合拼凑在一起,变成了一件有趣的玩意。

如今我们看到的他的作品常常是经过很多版本的层层迭代,才有了现在的模样,和最初的它们早已大相径庭。对于作品,爱折腾的陈英泽永远不满足于现状,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心境,不同的视角下,他对每一件银壶都会有不同的解读。所以,他觉得每个当下都要呈现自己喜欢的状态。

比如,山水系列就是由石棱系列发展而来,“我开始做山水壶,就是觉得石棱系列有点花哨,让人觉得像在炫技。因为那是参考了国画中凹凸不平的石头肌理,专门从肌理的角度入手,是一个装饰的逻辑。所以,后来我在做山水系列的时候,就加入了一些人文元素,我可以把它当成画或者浮雕来做,这是另外一个逻辑,有这样一个升级的过程。”难怪,陈英泽选不出自己最喜欢的作品,因为对他来说,最好的永远是下一件。

不断创作才有可能性

除了不断进化已有作品,陈英泽也一直在坚持创作和创新。在一次偶然的写生中,陈英泽发现,现实的困境和理想的自由似乎可以用“鹤”来表达:“我是一个随性自由的人,闲云野鹤的生活是我所向往的。哪怕在物质方面简陋一些也没有关系。”接着,他又在大漆设计师陈方的工作室里发现了激发创作灵感的漆器手镯,于是他在此基础上想到了制作香炉的创意。

香炉的外层是一件漆器手镯,香炉炉盖上,几只仙鹤作飞跃状,轻烟从缝隙处袅袅升起……陈英泽和曹浩两人携手完成了这件名为《青天上》的仙鹤炉。“我觉得这个镯子就像一个箍,他有一个固定的形态,我们需要去适应它,同时也是在改造它,这特别像我们和社会的关系。”

陈英泽和“南作器”一直喜欢做关于自然的物件,银壶做久了,他开始有了新的想法——壶也不一定要是规整的形状。于是,陈英泽又尝试做了几只鹅卵石造型的茶壶。他不断将源于自然和生活的那些想法,糅合传统,创造出属于日常本身的银器用具。

陈英泽还热衷于实验性的创作,做了很多茶壶以外的物件,比如茶盘、碟子、盒子等等,因为太实验性了都无法做成产品,纯粹是为了自己过瘾:“我超爱做这些实验作品,宁愿不赚钱也要继续做。这样才会让我觉得一直有创新的可能性,如果每一件事情都想着赚钱,我觉得很没意思。”

虽然,陈英泽接触金工已经有九年之久,但或许还只是一个开始。他说,手工艺需要时间,需要安定的状态,才能进行更好的创作:“我一直觉得,做手工艺一定要让自己处于幸福的状态,你的创作才会看起来是积极的,没有负能量。”

Qa 生活周刊×陈英泽

Q:你觉得什么才是好的作品?

A:如果做出来的东西是有人愿意看,能给人带来欣喜,或者是能给人带来一些思考的,我都觉得算是好作品。至于他产生了什么样的思考,不论他觉得我们的作品是美还是丑,都不重要,只要他能客观评述,讲出他的看法,我就觉得这件作品是有意义的。

Q:为什么把工作室开在了景德镇?

A:首先压力小,然后这里氛围很好,适合创作。有很多设计师和年轻人在这里打拼,我们是带着学习的心态来到景德镇,希望自己做的东西能在器型、线条等方面得到前辈们的指点和建议。还有一点是,这里有让别人愿意接触银器的窗口。

Q:你学的是金工专业,可以涉及很多金属材质,为什么偏偏只选择了银壶?

A:因为我没有时间。金工的门槛太高,也非常耗费时间、精力和资金。工作室刚开始的时候,我们没有钱,但工具都非常贵,买一把锤子就要五六百块钱,现在我们工作室有几十把锤子。还不仅仅是锤子而已,金工需要很多工具和器械,这对我们的压力其实是非常大的。金工不像别的一些手工艺,不是你满身才华就足够的,还需要一股劲,不觉得这些事是负担的那股劲,让我觉得这件事情是可以做下去的。

Q:你现在有助手帮忙,还会亲自做作品吗?

A: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疑问,但我的回答是,怎么可能不做。就因为我能自己做才会觉得安定。我前段时间回老家十天,然后那些天就因为没有做东西让我觉得很恐慌。你会不由自主地自我谴责,而不是别人认为的,觉得你在玩是很开心的状态。正因为你很认真在做,别人才会喜欢你的作品。


文/蔡娴 图/受访者提供

来源: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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