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为毛绒娃娃“治病”!上海爷叔有间特殊的“医院”,帮人修复青春回忆
2019-07-29 上海

青年报·青春上海记者 钟雷/文 常鑫/图、视频

十多平方米的客厅里,朱伯明的“手术台”位于正中央,书桌上立着的铁盒里,塞满了镊子、针线、剪刀等工具。在书桌和书架围成的空间里,近20个毛绒娃娃或站或趴,错落在架子上,盘踞着一角。其中既有人们熟知的米老鼠,也有叫不出名字的老虎、小熊,无论是不是“大牌”,朱伯明都一视同仁:进了他房间的娃娃,都能“找回青春”。

天宝西路上的某小区里,72岁的朱伯明开了这样一间“毛绒娃娃医院”。春来暑往,无数娃娃在他手中康复。当主人们拿回娃娃时,一段段藏在娃娃中的酸甜苦辣又再度鲜活了起来。

 专给娃娃“治病” 

 上海爷叔开设“毛绒娃娃医院” 

送到朱伯明这里的毛绒娃娃,外观磨损、布料氧化甚至缺胳膊少腿都是“常见病”。不过,每收到一个娃娃,在动手修复前,朱伯明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认识它。“刚送过来的是陌生人,我要看它看到像是看我的孩子,每个娃娃都有各自的神韵、气质。”一边看,一边还需要为娃娃拍一组三视图,记录下修复前的样子,“万一不能修复,要回到原样。”

修复前还有一项重头戏:灭菌“洗澡”。虽然送修的娃娃年纪都在十岁朝上,但它们洗过的澡往往一只手就数得过来。“有一个娃娃五年没有洗澡,我拿到的时候感觉螨虫都已经要爬到我身上来了。”

娃娃们的浴室就在朱伯明家的厨房。水槽里支个脸盆,盛上精心调配的洗涤剂,再用毛刷来回清洁,最后把娃娃挂起吹干。吹干时,除了电吹风,朱伯明还要在旁边架一台小电扇,他说这是为了避免娃娃的毛变形。“毛绒娃娃里面80%以上都是纤维,超过165℃会卷毛,70℃的时候会顺毛,吹直的时候你不用冷风吹的话,毛又会卷回去。”对于自己的清洗手法,朱伯明十分自信,称清洗是建立在高度保持原状的前提下,“如果不能做到,我非但不收钱,还要发你红包嘞。”

之后便是慢工出细活的部分。换线头、填充棉花、将卷毛理顺,根据娃娃主人的各色要求,朱伯明“对症下药”。“95%的娃娃主人都很满意,我修补娃娃,要做到弄好之后看不出哪里修补过。”

 修旧如旧 

一个娃娃的背后是“200+”的视频和照片

下午2点,两位女生叩响了朱伯明的家门,一同前来的,还有一只半人高的小熊娃娃。娃娃名叫“小艺”,已经陪伴了主人朱家玲11年。如今的它,四肢干瘪,毛也掉得厉害。“四肢都空了,要填一下,毛要重新理一下。”边听女孩的修复要求,朱伯明边将“小艺”翻来覆去反复查看。

“毛充足了头就不能摇摆了,如果稍微充一点,这样就能动了,能对话了,你想要哪种?”朱伯明微微摇动“小艺”的头部,征求朱家玲的意见。在大致确认修复要求后,朱伯明嘱咐女孩把所有的细节通过微信发送给他,“到时候一项一项做,每做一项验收一下,像打针做皮试一样。”

无论是修复前还是修复中,反复和娃娃主人确认修复要求是朱伯明雷打不动的习惯。仅修复一个娃娃,他发送的视频和照片数量加起来就超过200多张,有时干脆直接跟对方来一通视频通话,一聊就是半个小时。挑布料、换线头,每一个环节都要娃娃主人点头后再动手,“不能有万一。”他跟娃娃主人的微信聊天记录,动辄就有上百页,内容几乎全部是讨论如何修复。

在采访中,朱伯明一直强调,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干不了这行。这种压力既来自娃娃主人也来自自身。在他接触过的娃娃主人里,能说出“眼睛调整几毫米”“偏差不能超过几根头发丝”的娃娃主人不在少数,曾有一位女孩跑上门来,开口就要求朱伯明复原娃娃眼睛中原来带有的“似闭未闭”的感觉。还有一次,一名娃娃主人在网上发文称,娃娃原本“想笑又笑不出来”的表情被朱伯明破坏了。“坐在我面前还夸我修复得好,回去2天后突然在网上发文章说我做得不好,唉不讲了。”说到一半,朱伯明摆摆手,叹了口气。他开玩笑说,自己有时还得靠身为二级心理咨询师的儿子帮忙疏导。

 爱跟自己较劲 

为修复娃娃,跑遍上海各大线料市场

知乎上有个提问叫“中国有没有可以对那些十几年的旧毛绒玩具进行修复的地方”,底下的回答中不少网友都在致谢“朱伯伯”。他们口中的“朱伯伯”,正是朱伯明。6年来,经朱伯明之手重获新生的娃娃数不胜数,但他第一次动手修复却是“托儿子的福”。

“儿子6岁的时候我给他买了一个小熊,后来时间长了娃娃损坏了,我就自己动手给他修。”在儿子的较真下,朱伯明渐渐摸索出了门道。3年前,一名女生慕名找到朱伯明,修复完娃娃后,对方主动提议帮朱伯明打广告。“她说国外都有‘娃娃医院’,建议我也开一个,我想想还是算了,最后她说帮我在网上发布信息宣传一下。”

不想,此举让朱伯明一下成了圈子里的红人。在那之后,来自全国各地、甚至国外的网友都会把娃娃寄给朱伯明,拜托他修复。“有时候还会寄点吃的或者礼物给我。”

朱伯明修娃娃是出于兴趣爱好,有时免不了要跟自己较劲。修复30年前的娃娃要用30年前的线料,娃娃身上的碎步,也尽量要找到一模一样质地、图案的布料。修复娃娃的这几年里,朱伯明的足迹遍布上海各大线料市场。有时候,娃娃主人看到修复后的样子欣喜地连声感谢,但朱伯明转念一想却觉得不满意,回复了句“不够不够”之后又继续微调。

曾有一位澳大利亚的娃娃主人,拜托朱伯明修复一只上世纪30年代生产的娃娃。为了了解娃娃原本的造型特点,朱伯明一头扎进图书馆,一坐好几天,从相关的设计文献上了解当时的历史潮流。流行什么颜色?大概是什么形态?心中有数后他再给娃娃“动手术”。

“很多人跟我说,娃娃修复到跟原来七成像就行了,但我心里知道的,他们肯定希望娃娃跟原来一模一样,稍微有点差异,心里肯定不开心。”朱伯明最希望听到的,还是大家拿到娃娃时的那张笑脸和那句“谢谢”。

每天早上8点起床,忙碌到晚上12点,72岁的朱伯明坦言,自己的精力已经吃不消。家里人嫌朱伯明辛苦,建议他歇业一段时间。虽然嘴上答应着“下一个做完就不做了”,但他手头却总是有新订单进来,“也不好意思拒绝别人,能做就帮他做一下。”朱伯明计划,修复完手头这批娃娃后,他将考虑做点自己的事情。届时,他或许能过上真正的“退休生活”。

 守护童年 

从7岁到35岁,娃娃里藏着酸甜苦辣

“要听话,今年生日不能陪你一起过了。好好享受上海的夜生活哦。晚上不许偷偷溜出去。”离开朱伯明家前,朱家玲不忘再叮嘱上“小艺”两句,并最后和朱伯明确认了接“小艺”回家的时间,才恋恋不舍地关上了房门。连出差都要带着娃娃的朱家玲,经过了好一番心理斗争才决定与“小艺”短暂分别。

这样的场景朱伯明已见过许多回。到他这里的娃娃主人,年纪大的在35岁左右,年纪最小的只有7岁。虽然年龄各异,但相同点是,他们手中的毛绒娃娃都承载着青春的记忆。尽管成本可能只有几十元,但娃娃的主人却愿意花成百上千元去修复它。

27年前,张婷(化名)的父母为她买了一只熊猫娃娃,从幼儿园小班到读大学再到上班,这种熊猫娃娃从未缺席。“我们独生子女这一代,小时候都是一个人在家呆着,我从小就抱着这娃娃一起睡觉。”虽然之后父母买过许多其他玩具,但张婷却唯独钟情这只熊猫。

同样是27年前,余小姐从爷爷手中接过了娃娃“贝贝”。如今爷爷已常年卧病在床,但每当看到“贝贝”,与爷爷相处的点点滴滴便会涌入她的脑海。27年过去,“贝贝”几度“病危”,她自己缝缝补补照料“贝贝”至今,在网上得知朱伯明的手艺后,她前脚惊呼“贝贝有救了”,后脚便叩开了朱伯明的家门。

72岁的朱伯明开玩笑说,他站在20多岁的小青年面前,中间的代沟得有几万条。但是一聊到娃娃,他却比旁人更懂孩子们在说什么。娃娃的每一个动作,一个表情,在朱伯明看来,都展现着娃娃的不同心情,他还会记得娃娃的生日,和娃娃主人分享娃娃的喜怒哀乐,在他心里,这些娃娃早已经如同他的孩子一般。张婷说,她曾担心因钟情娃娃被视作怪人,但与朱伯明邂逅后,她才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人。

每一个“非修不可”的娃娃背后,都藏着不为人知的甜酸苦辣。但关于娃娃主人与娃娃的故事,朱伯明从来不主动问,主人愿意说,他便静静倾听,但不与他人言。

他能做的,就是尽快把娃娃们修好,让它们早日健健康康,充满活力地回到主人身边。

青年报·青春上海记者 钟雷/文 常鑫/图、视频

编辑:梁文静

来源:青春上海News—24小时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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