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兴的身体,与跷跷板共舞
2019-10-27 生活

文/蔡娴 图/受访者提供

艺术是没有捷径的,你要想完成最好的表达,24小时里可能有23个小时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我有时候连做梦都会梦见我在思考该如何更好地去解决我要面临的问题,如何去完成我最终想表达的完美的思想结构。

在余德耀美术馆的展厅里,放置着一个高约两米,宽约五米的大型跷跷板装置。它不是任何展览的一部分,却又能自如地融入展厅里每一次变换的展览。这个神秘的跷跷板其实是MOON剧团的表演舞台,他们在这里创作、排练、表演,在装置的两端通过不断调整距离、重心、动作幅度,实现“创造平衡、打破平衡到再造平衡”的循环过程。并借由肢体表演与空间的对话,探索两者之间的微妙关系。

在装置上起舞

作为一个尚未满一岁的年轻剧团,由卢歌、顾冰晗和李婧妲组建的MOON剧团却已借由上海国际艺术节的平台,得到了国内外相关机构的关注和表演邀约。

在组建剧团之前,卢歌曾有十年的杂技表演经历,学习肢体表演难度技巧,探索空间与装置的运用方式。又花了十年的时间在上海金星舞蹈团学习和表演现代舞,打开了他全新的肢体表演与创作空间。紧接着,希望对表演与创作进行深入探索的卢歌又进入上海戏剧学院导演系学习,为作品的戏剧性表达增加了新的思考方式。

除了有资深专业背景的卢歌,顾冰晗和李婧妲都是“半道出家”的新人。顾冰晗在运营空中健身工作室,而李婧妲以前的职业其实是艺人经纪。一部沉浸式新马戏作品《道林格雷的画像》让三个志趣相投的年轻人聚到了一起,因为同样对戏剧的热爱,剧团应运而生。他们通过整合拥有资深杂技背景、现代舞肢体表演经验的舞者,联合装置设计、舞台美术设计、新媒体创意设计艺术家与独立音乐人,在全新的表演创造空间、艺术空间,希望共同打造一种全新的创意装置表演。

跷跷板装置在剧团里的地位举足轻重,它的创意来自卢歌一次西藏行的感触,可以说是先有了装置的构想,才有了组建剧团的行动。或许未来它可能会被新的装置所替代,但目前剧团的主要作品,如《克里斯小姐》《渡》都是基于这一装置来完成的。由于装置体积庞大,近阶段剧团排练和表演的场地基本固定在余德耀美术馆的展厅里。

因此,平时排练常常会遇到有趣的场面,观展者在展厅正常参观时,他们也要旁若无人地进行演练,难免会引来观展者的好奇和驻足。这种新鲜的表演形式让很多人误以为他们是展览的一部分,是在做行为艺术。

在剧团负责戏剧构作的李婧妲解释说,虽然,剧团的作品是独立于展览空间而存在的,但的确会和当前的展览做一些融合。“我们会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来解构展览中的作品,比如将作品的主题或者形式解构后,融合在我们的表演创作中,而不是根据这个主题来进行创作和发展。”比如,剧团曾在“双重奏——谭平回顾展”中,结合艺术家谭平“场域绘画”的理念,进行了“空间肢体绘画探索”,通过空中绳索、绸吊装置,以表演者接续性的绘画方式呈现“突破平面”的行动绘画过程,来探索肢体空间表达的可能性。

突破自我的即兴演绎

卢歌很喜欢探索和试验某种不确定性,因此,在作品中也会融入很多即兴的表达,来表现一种处于失控边缘的微妙感觉。在卢歌看来,装置是有生命的,在创作时,卢歌甚至把装置当作女朋友般看待。他认为,它和他们是在一起进行表演和表达:“有时候我躺在它身上的时候,能感受到那种呼吸和温度。当它旋转起来或者上下不平衡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它的一种情绪,这种情绪也会激发我的情绪,然后产生了一种对话。有时候,我给的情绪过多,它就会跟我发脾气,要非常温柔地对待它,它也会非常温柔地对待人。可以说,它不能简单地被当作一件装置,它真的像是一个生命体,和人一样,要不断去探索我们之间的和谐状态。”

顾冰晗虽然也有多年空中舞蹈的经验,但这种创新的表演形式最初对她来说依然很难消化。有一次临近表演的时候,因为压力太大,顾冰晗突然找不到状态,当时非常不自信的她对着两位搭档痛哭,表示无法表演。“这不是我擅长的,然而我对自己的要求又很高,当你达不到自己的要求时,这是最让人崩溃的。那场表演,我从第一个动作就开始痛恨自己,我讨厌那个时刻做的每一件事情。”搭档们一边安抚她,一边积极帮助她调整状态,卢歌灵机一动,建议顾冰晗戴着眼罩来演完全程。

戴眼罩的这次表演经历让顾冰晗觉得非常神奇。“那一次真的是让我感觉很神奇。可能只有表演的时候,你才会真切地产生这种感受,完全享受其中。真的会把注意力放在每一秒我自己的感受上,也不会去做预判,那一刻是非常真实的,又非常自我。”同伴们帮助她在整个表演的过程中都处在状态里面,“这对我个人的表演经历,是一次非常值得纪念的经验。”

因此,顾冰晗现在很能理解卢歌想要在表演过程中寻找一些不确定性和即兴的感觉:“在表演的时候,如果完全把自己放在当下,就会感觉身边的空间是非常开阔的,有着无限的可能性。你也不会有任何顾虑,身体是轻松的,头脑也是轻松的。”

李婧妲同样要面对这种即兴创作的问题。虽然,看似她不参与具体表演,但她其实才是装置的“灵魂”:“我其实每次都有上台表演,因为装置所有的转动轨迹以及转动速度都是由我来控制的。”

虽然每次作品都会经过反复排练,但在演出时演员仍会有即兴的部分,李婧妲不仅需要考虑装置操作的安全性,还要考虑转动的速度能不能跟演员配合得上:“这需要我特别专注做这件事。但同时,我又要考虑表演性,与专注相对的是,这又需要我用放松的状态来呈现,我的精神不能太满,不然现场表演就会有问题。等于说,既要专注又要有表演性,这件事就变得有趣又有挑战性,需要充分去练习、磨合,才能达到松弛有度的状态。”

除了操作装置,对于戏剧构作的本职工作,她同样在即兴创作。“戏剧对于我来说,真正的入门是从今年四五月才开始。我现在做的也是一件即兴的事。”李婧妲在还没有戏剧基础的时候,就开始进行戏剧构作,“对我来说,这没有一个排练的过程,直接上台。开始的时候,我不清楚我能做什么,或者说不清楚很多概念,不清楚核心工作是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跟其他人配合。”

起初,李婧妲曾碰到导演在演出前两三天突然改变了想法,这让她非常头痛,是很大的挑战:“这些状况都需要我们慢慢去磨合,慢慢找到一个适合的节奏互相配合着,避免这种突发的意外状况。除此之外,还需要我把自己的思路理清楚,去了解更多关于戏剧的概念,去感受更多的戏剧形式。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在即兴过程中需要去做的准备,因为即兴永远不是临场即兴,不是说一个什么都没有准备的人,就可以随意发挥,而是一定要有很长的前期准备,才敢去执行。这是我在精神上需要挑战的。”

艺术无止境,也无捷径

虽然暂时被称作是创意装置表演,但剧团并不希望被定义被束缚,他们希望创造的是一种新的表演方式,不仅仅局限于装置。“我们不只是单一去探讨某一种艺术的本身,而更多的是多元化的对话,才会促使我们这一代的艺术表达,找到如何跟世界对话的方式,它有更多的可能性去完成。”卢歌希望他们的艺术创作不单纯是与装置之间的对话,还可以进一步升华到一种新的表现形式,“这种形式不会局限于此,而更多的是一种思想的表达,它很有可能将会成为话剧等其他形式的戏剧中的一部分。我们未来可能会尝试跟戏剧进行共同创作,可能有语言或是没有语言,我们都可以去完成,去阐释。最终的目的,是要有一个高度的提升。这种思想上的高度不能只是我们在炫技而已,这些炫技是要隐藏于思想之下的,从而把最高的思想搭建起来。”

作为一个年轻的剧团,MOON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需要时间去慢慢磨炼。他们希望自己不要急躁,扎实去做作品。前不久,在上海国际艺术节的平台上崭露头角后,他们正在计划让作品“走出去”,通过交流和学习让剧团去更多的地方开拓视野,磨砺和成长。就像卢歌所说:“艺术是没有捷径的,你要想完成最好的表达,24小时里可能有23个小时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我有时候连做梦都会梦见我在思考该如何更好地去解决我要面临的问题,如何去完成我最终想表达的完美的思想结构。它一直在运转,没有停歇,我不觉得累和苦,当真正进入到你的思想维度时,你就会觉得很有趣。我只是觉得时间还不够,我在追着时间努力去完成我的想法。”


文/蔡娴 图/受访者提供

来源: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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