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巨匠在乌镇叩问戏剧意义何在?
2019-11-03 生活

水岸巷陌变身凭栏戏台,任何艺术都隐藏着戏剧基因,人类的身体是自然的延展,人类的思维与宇宙等宽。

古镇戏剧嘉年华

【文/冷梅 图/乌镇戏剧节组委会】

英国戏剧导演彼得·布鲁克的大名如雷贯耳。其力求创新和反传统的作风,对二十世纪的戏剧发展影响深远,被公认为是当今西方戏剧界最重要的导演之一。94岁的彼得·布鲁克最著名的戏剧定义是“我可以选取任何一个空间,称它为空的舞台。一个人在别人的注视下走过这个空间,这就足以构成一幕戏剧了”。    《空的空间》告诉我们,戏剧不需要任何规则,戏剧可以发生在任何场域。乌镇戏剧节亦如“空的空间”,席地搭台,承天为幕,阳光变身灯光,小镇美景幻化别致舞美,在乌镇,戏剧随时随地发生。水岸巷陌变身凭栏戏台,任何艺术都隐藏着戏剧基因,人类的身体是自然的延展,人类的思维与宇宙等宽。    在第七届乌镇戏剧节的众多好戏中,抢票难度系数最高的莫过于彼得·布鲁克导演的《为什么?》,尤里·布图索夫导演的开幕大戏《三姊妹》以及尤金尼奥·巴尔巴导演的《树》,这三部重量级剧作,均在10月25日戏剧节开幕日迎来首演,恰恰说明了组委会在国际视野中的某种意图。透过这些世界巨匠的创作动机,也许我们亦能窥见世界戏剧的力量与发声。

尤金尼奥·巴尔巴

QA生活周刊×尤金尼奥·巴尔巴(丹麦)

《树》导演,85岁

生命不息,戏剧不止

Q:《树》这部作品的创作意图是什么?

A:演员就是要全部打开、有开放性。《树》的想法来自一篇文章《关于利比亚的军阀》,这个军阀有一批童子军,在他执政的两年期间,军阀杀了一万多名孩子。这些童子军在非洲战乱之中深受困扰,这是战争对儿童身心的毒害。这是精神层面的角度,同时我们也看到自然和人类之间的关系。

Q:《树》的演出中,每场只能容纳100余位观众,并且两侧的观众与演员、舞台维持在安全范围内的最近距离,请问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在开场前你亲自引导观众入场,这在中国的剧场中比较少见,你认为观众和戏剧的关系是什么?

A:当你去剧院时,你是喜欢坐在舞台和演员附近还是在最后一排?显然,较近的距离会增强表演者的感官影响力以及观众的情感和智力享受。这就是为什么我限制欧丁剧团的表演中观众的数量的原因:使我的每个观众都获得最大强度的观剧体验。我把剧场当作我的家。因此,我想代表自己和我的演员们迎接观众并一路跟随他们就座。我希望能够保护心中的某种火种,希望这个火种可以在剧场点燃观众。

Q:能否给青年戏剧爱好者一句寄语?

A:艺术与行业无关。戏剧是人生的选择,是对你所珍视的价值的捍卫。

Q:戏剧的作用是什么?

A:戏剧是娱乐,但是这种娱乐活动可以成为让演员和观众发生转变的工具。戏剧的历史已给出答案。在我看来,它是一种影响个人意识的工具,有时甚至会对他们的生活造成巨变。

玛丽·海伦娜·伊斯坦尼

QA生活周刊×玛丽·海伦娜·伊斯坦尼(英国)

94岁戏剧大师彼得·布鲁克的搭档

《为什么?》联合导演,75岁

为什么是戏剧?

Q:是什么使你和彼得·布鲁克导演一起合作了这么长时间?

A:认识彼得·布鲁克之前我是一名新闻记者,主要方向是戏剧。那时,看到的很多戏剧作品都很无聊,于是我写信给他,希望能亲自参与做戏。到现在,我们已经合作了50年。因为从开始到现在,我们的合作从来、从来、从来不会无聊。我觉得我是幸运的,因为彼得一直非常有活力,他从未疲倦,总是有新想法、新感受,总是愿意尝试新事物,愿意去帮助人们做戏剧。时间从来不是问题。我们的合作对我来说是一份礼物。

Q:你们为什么想做一部关于梅耶荷德的戏剧?

A:二十年前,彼得想做一部关于二十世纪初的导演的大戏。他选择了戈登·克雷、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梅耶荷德、莱因哈特和布莱希特,但是这部戏最终没有实现。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发现梅耶荷德是唯一一个“被戏剧杀死的人”,他因为戏剧而受到审判。这个事实长久地打动了彼得和我,我们不禁设想,如果我们处在他当时的境遇之下,会怎么做? 会因为拷打而撒谎吗?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越来越想单独为他做一部戏,去展示这为真理而牺牲的真相。在舞台上,也许你永远解决不完为什么,因为会有各种各样的为什么。

尤里·布图索夫

QA生活周刊×尤里·布图索夫(俄罗斯)

《三姊妹》导演,58岁

用想象力唤醒契诃夫

这部于2015年就摘得俄罗斯“‘金面具’最佳导演奖”的作品,抽离了原作的时间,以看似粗暴实则精准的方式拼贴与复沓,以非线性的叙述让这出“平淡日常”的故事变得激烈、疯癫、令人震惊,“像流水一样,四散开去”的契诃夫语言,被布图索夫信手拈来,编排出一曲契诃夫映射当代的不朽力量。

人们常常评论俄罗斯文学就像是一个沉睡的巨人,突然醒来,毫无征兆地诞生了无数巨匠和传世佳作,仿佛忽然从土地中生长出来似的。也许横空出世确实是战斗民族艺术家们独有的出场方式,导演尤里·布图索夫虽遵循先辈们的精神内核,却用了一种更为当代的语境还原了契诃夫的《三姊妹》,深沉又不失轻快。

“非线性戏剧是自由的领域,与文本交流的自由、与音乐交流的自由。这是一条途径,戏剧重造了我。它给了我自由感,让我懂得,我们能够再多做一些。从每一部好戏中走出来,我都会成长为另一个人。在生活中很难变得自由,而在戏剧中可以。”

尤里·布图索夫认为,观众应该感受到困难。就像《柏拉图的对话录》中所说的:“美是什么? 美是困难的。”布图索夫发自内心地同意并以实践拥护,一旦觉得没有这样,他就会开始整改他的戏。

“我认为戏剧是要下苦功夫的。《三姊妹》时长270分钟,将观众们‘绑架’在座椅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导演的密谋。在某个时刻观众应当要么离席,要么融入到这个世界中,和我一起感知当下的时代。在剧场中,在戏剧里,这样的一刻才具有意义。阅读一本书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戏剧同理,观众在这段时间内经历一个过程后,开始探讨与研究,在结束之后,观众能有很多收获,可以从剧场里带走一些东西,延伸到他们的日常生活中去。”

Q:舞台上的三姊妹为什么常常手持武器?在悲剧性的结尾中为何又手持鲜花?     A:悲剧不应该有鲜花吗?这有什么冲突吗?“手持武器”,意味着她们在抵御着外面的世界,她们得保护着自己,同时因为她们身处一个混乱的城市,所以她们要避免被伤害的可能,这是她们的抗争。结尾,她们被留在了那个庸常中,留在了封闭的世界里,她们就是永远的“未婚妻”,这是她们的悲剧,也是她们的幸福。

Q:为什么经常选择排演契诃夫的经典作品,又最大程度地脱离传统?

A:契诃夫发现、挖掘了当代人的思维方式,他发明了新的戏剧人物,他打破了很多旧的模式,塑造了新的模式,这些都非常非常有深度。他的剧本里有“地下层”,能让你紧密地与它们联系,当你和这些剧本进入到了一个既亲密又冲突的地步时,你与所有和你在一起的人就会变得饱满。深刻细腻的作者们各有各的世界,能与他们的世界产生接触,已经是一种幸福。我们能和他们对话,多么美妙。不屈服于他们,不服务于他们,我也是和他们一样的创作者,我们在戏剧里是平等的。

《三姐妹》剧照

思想的花火 LINK

观点1:

他们眼中的为什么?

为什么是戏剧? 它有什么用? 是关于什么的?我们将带着这些问题和许多其他问题一起踏上一段充满戏剧性和欢乐的旅程。我们会发现不仅我们,许多伟大的剧作家都受到了这些问题的启发。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做《为什么?》。

——英国戏剧大师彼得·布鲁克

观点2:

演员是谁? 角色是谁? 我们在哪里? 什么地方? 什么样的建筑? 当我们在戏剧中寻找“为什么”这个终极答案时,通过戏剧中的道具,通过演员,通过文本就能寻找到答案。

——法兰西大学研究院资深教授克里斯蒂安·比埃

观点3:

你可以解决为什么,但是你解决了这个为什么就还有下一个为什么在等着你,永远也不会结束。

——乌镇戏剧节的发起人赖声川

小镇现场 LINK

看当代的俄罗斯先锋导演解读契诃夫

和两年前,同样是乌镇戏剧节的开幕大戏《叶普盖尼·奥涅金》相比,《叶普盖尼·奥涅金》是唯美的俄罗斯史诗,而《三姊妹》则使用了更多当代的先锋元素,回看契诃夫对当代生活的反射。尤里·布图索夫说,很多时候时间也在契诃夫的作品中扮演着主角,把契诃夫的价值观借助戏剧输出给当代的观众。

导演构建的极简舞台也能创造出史诗般的画面感,能被推翻的砖墙,形成历史和空间的多维度结构,舞台左侧上空一小块极小的屏幕,蒙太奇般略过时间在生活中的匆匆轨迹,把人在时代轨迹下的宿命感、轮回之苦,借助剧本结构提升为哲学层面的反思。

剧中音乐气势恢宏,升华了剧情和主题。既有俄罗斯元素浓郁的小调,也有朋克风十足的摇滚电音,还有流行音乐中的抒情,很好渲染了剧情,一气呵成。导演对现场情绪的拿捏张弛有度,既不会因为表演方式太过传统而沉闷,也不会因为先锋戏剧元素过多而喧宾夺主。

人,如果失去信仰,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戏剧开始之初,借演员之口,导演便向观众抛出了疑问,随后借助剧情推进,又在一步一步反复解答这个疑问。情丝难断,三姊妹的肉身之苦,归咎于男人,也归咎于梦想最终因为生活现实而被磨平棱角,失去了鲜活的生命价值。

最终为现实而妥协,何尝不是每一个观众人生中的最大痛点?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我们每一个人又该在命运裹挟中如何自处,如何摆脱宿命感的桎梏? 或许,每个人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文/冷梅 图/乌镇戏剧节组委会

来源: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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