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自有知音
2020-07-12 生活

何宽在进行古琴调音。本文图片 青年报 杨颖 摄

青年报 杨颖 记者 孙琪

25岁,是一个可以畅想的年龄,是一个可以恣意放纵的年龄。可是,25岁的何宽,却安安静静地在他那有点简陋的工作室,锯木,开槽,上漆,磨漆。偶尔调音时古琴发出好听的叮叮咚咚的声音,才打破这一屋子的宁静。

  沉得下心思才有前途  

何宽的工作室,十几平方米小小一间屋,两张桌子用来做漆。一张木工凳用来做锯、斫、刨、刻等木工活。墙上,整整齐齐地放置着他工作用的各种木工工具。另一面墙,架子上是几张半成品的琴身。屋子里看不到一个25岁的男孩活泼生动的痕迹,似乎这里只是一个车间。当记者问到:“你为什么选择制琴?”他的回答一点也不出乎意料:“喜欢。”

何宽从陕西农村考来上海工艺美院,学的是做漆和木雕。从小喜欢画画的何宽很满意自己的选择,认认真真地跟着老师学木雕和漆艺,他不知道,这两门学科后来成为他选择自己职业时的基础。两年下来,一次,老师说,你们可以试着学做古琴,古琴需要雕刻,需要做漆,通过做琴,可以锻炼自己的专业技能。何宽听从老师的建议,他有了人生中第一次做琴的经历,也有了人生中第一把古琴。琴做完,光亮可鉴,可是一弹却露馅了:做琴不光是要像,古琴槽腹的深浅有着很深的学问,古文献中描绘的高山流水般的声音,就来自古琴的槽腹。一次挫折却让何宽迷上了古琴,向老师求教还不够,他四处拜师学习。渐渐地,他做的古琴声音变得空灵、浑厚、悠远。

倏忽间,他的学生生涯结束了。他不舍得放下他痴迷的古琴技艺,离开学校后在老师的帮助下开设了自己的工作室,立志以琴作为自己的事业。

何宽工作室所在的大堂,陈列着一架何宽早年做的琴。琴身优雅,漆色如镜。但是,何宽自己知道,这架琴的音色远没有达到理想状态。他把它放在这里,每天进出看一眼,时刻警示自己,技艺永无止境。

何宽制作的蕉叶琴

  耐得住贫寒才有出路  

一个刚刚离开学校的学生,自己创业,而且选择了这么冷僻的一个行业,养得活自己吗?

何宽憨厚地笑笑:一开始当然养不活。古琴的需求本来就不大,个性化定制更少。再加上古琴制作周期长,做一架古琴,通常需要一年时间。毕业后的何宽一个人在上海,要吃饭,要租房,每个月没有几千元的收入是撑不下去的。

何宽的父母是农民,虽然父母支持他的任何想法和做法,但他没有伸手。过日子要钱,他就四处打工。在上海工艺美院三年的学习,以及后来大师班的学习,使何宽的专业基础非常扎实。他帮人做漆、画画、雕刻,穿最简单的衣服,吃最廉价的食物,也免不了靠方便面度日。他维持着最简单的生活,却有着最文艺的梦想,回到工作室,就一头扎在他的古琴上。

这时的何宽,在制琴技艺上已有了很大的进步。凭着对古琴制琴的热爱,他孜孜不倦地摸索着。同时,他也到处打听,一听说有制琴高手,就跑去学习。一次、两次……老师被小伙子的执着打动,愿意将自己多年的经验传授给他。

坚持梦想、执着追求、耐住寂寞、忍受贫寒……这些话写起来很容易,做起来很难。他这一届,上海工艺美院在陕西招收了18位学员,而今,能在上海立足的只有何宽一人,能坚守着自己的理想,坚持自己专业的,也只有何宽一人。“在生活最困难的时候,你想过退缩吗?想过改行吗?”面对记者这个问题,何宽眼中有坚定的光芒。“没有,”他说,“一个人的一生,总要遇到困难和挫折,但这条路是我认准的,再大的挫折我也不会放弃。我相信,只要闯过去,一切都会好的。”

三年过去了,何宽在古琴制琴行业已经有了自己的人脉和渠道,每年可以有十来架琴售出,他成功地通过了生存考验。

  受得了寂寞才有知音  

何宽的工作室在嘉定一个相对偏远的园区,离最近的轨交站有四五公里,周围没有商业设施配套,更谈不上娱乐设施。为了工作方便,何宽直接在工作室楼上租了宿舍。每天起床就躲到工作室,与木头生漆为伴。楼道里也很安静,这栋楼里都是手工匠人,平时各做各的,安安静静,谁也不打扰谁,可能一天也遇不上谁说句话。

身着一件黑色T恤的何宽笑着对记者说,今天你看到的我是换了见客衣服的,平时,做木工活灰尘飞扬,很脏,干净衣服穿上就脏了。所以,平时都是一身工作服。

进入工作状态的何宽极其认真,仿佛世界与他无关。拿起一块杉木,翻来覆去可以看个大半天,一款琴的样式就在这样翻来覆去中确定。

为了培养自己有音乐的耳朵,何宽还特意拜师学琴。累了,或者遇到难题了,坐下来,轻抚琴弦,慢慢地,躁动的心情就平复了。学了琴,他对古琴的音色音准有了更好的把握,当他把半成品的古琴安置到校音台上,轻轻拨动,仔细聆听,感觉这个长着娃娃脸的小伙子忽然就深沉了不少。

制作古琴的另一个重要步骤是磨漆。何宽制琴,是按高档琴来做的,所以,他的琴采用的不是喷漆和烘漆,他采用最传统的大漆,也叫生漆。琴坯上了生漆,要放在那里自然阴干,一放就是数天。按照最初设计的漆色,何宽将不同颜色的生漆一层层刷到琴身上。几个月过去了,生漆干透,何宽开始了他最拿手的工序:磨漆。用最细洁的砂纸,将表面的大漆慢慢磨去,渐渐地,露出下层的色彩,漆面被磨得平滑如镜。

何宽讲述着制琴的经过,渐渐地,脸上露出陶醉的微笑,仿佛正看到满含自己心血的古琴脱胎成型,光彩熠熠。那种满足,是你认真学习,考了100分那种满足;是你跋涉数小时,终于登上山顶,一览众山小的满足;是你熬一个通宵,终于抢到了世界级大师演出票的满足。

一个25岁的小伙子,远离尘世的喧嚣,独自生活和工作在这座城市。周围没有电影院、咖啡馆、火锅和麻辣烫。何宽说,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看电影了。不过,他觉得,看电影也不是一件不可缺的事,他说,他最大的娱乐,是偶尔与朋友一起交流琴艺,每人弹几段,相互点评一下。而最高兴的,莫过于内行的琴友和他探讨技艺。

而他最稀罕的,是有琴友跟他探讨古琴的制作。他从墙上的架子上拿下一个用布包装着的半成品琴,带几分兴奋地告诉记者:这架琴,就是他和琴友一起讨论,按琴友要求设计的个性化古琴,形状不是传统款式,漆面也是特殊图案。这样的委托,意味着客户对他制琴技艺的认可,不再因为他的娃娃脸而心生疑惑。

何宽初涉制琴可能是无心插柳,但他对制琴的热爱和执着,已经超越了他25岁的年龄,赢得了诸多行家里手的认可和信任。何宽的寂寞终有回报,如今,他有一班琴友,琴声中高山流水皆有回响;他还有一班拥趸,琴技琴艺都可自由探讨。

何宽 古琴制作技艺传承人

参展经历

2018年古琴《蕉林听雨》参加“for天物空间作品展”。

2018年古琴《竹径通幽》参加“漆思妙刻项军师徒作品展”。

2019年古琴《流水》参加“上海工艺美术精品展”。

2019年仲尼古琴参加“中尼唐卡文化艺术交流展”。

2019年蕉叶古琴参加“中日艺术家作品展”。

2019年伏羲式古琴参加“云间古韵艺术展”。

古琴制作

古琴制作工序复杂,一般要经过选材、造型、木胎成型、琴面处理、槽腹制作、合琴、配件安装、打磨、试音、定徽、擦漆、上弦等十几个步骤。由于每一块木质都不一样,因此,上好的古琴无法工厂化流水线生产,全凭制琴师经验和手工,技艺传授也只能师傅带徒弟。

青年报 杨颖 记者 孙琪

来源: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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