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她淡淡地笑
2020-10-11 导入稿件

□李少君

一直不清楚付秀莹的具体年龄,我对她的印象一直定格在很多年前:飘逸的秀发,白衫长裙,清丽柔美的脸上,是她招牌式的淡淡微笑。多少年过去,她一直是这个样子,没有什么变化,或者说,无论世事如何改变,她无意于改变,关于这一点,最近我才想清楚,这其实是细腻深沉的一种涵养。

我其实也记不清楚什么时候认识付秀莹的了,似乎是她的小说《爱情到处流传》正到处流传之时,也许是一个明媚的晴天吧,但一见就觉得清爽亲切,恬静的脸上总带着淡淡的微笑,虽然也没有交流几句,但似乎有默契,一说什么彼此都懂,不用啰唆废话。然后,发现她的清雅温婉,如邻家小妹,是那种可以一起到处晃悠,可以嘻嘻哈哈大大咧咧调侃说笑的同类。但问题又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反倒每次见面都是严肃的时刻或场合,因此也并没有过深入的交流,我对她的生活一无所知。但奇怪的是,还是有天生的好感,这是因为她的某种气质或品质导致的吗? 还是因为她本身智商情商极高,让人本能地信任?

我不太喜欢去打听别人的故事,所以,我脑海里付秀莹形象的建构确立,一是直觉,二是来自她自己或关于她的文字,比如她的小说、创作谈及访谈等等。作为一个文字工作者,比起现实或传闻,我有时更愿意相信文字,毕竟,修辞立其诚。

关于直观,王尔德有句话说得好:所见即所有。没有什么不可见的隐秘。容貌呈现所有。因此,我从未和付秀莹聊过她个人之事,即使我们后来成了楼上楼下的同事。但我莫名其妙地自认为和她很熟,对她很了解,有人要找她,我就大包大揽地牵线搭桥。其实,平时在单位楼道或食堂或会议室见到,仍然只是点点头,看见她从容轻盈的步履,招牌式的淡淡微笑,随意地摆摆手或挥挥手,就觉得她应该什么都挺好,不用特别问候或关心。

另外则是读她的访谈及文字,也有一些加深固有形象的联想。平原上长大的女孩子,从小就是优秀生,因为高考没考好,心中不服,考研究生到北京,然后为了理想,到了作协,从事自己喜爱的文学工作,当《长篇小说选刊》主编也当得举重若轻,驾轻就熟,虽然也要拼搏付出,但因为一直在前程似锦的文学道路上行走,其人生就如她的小说般云淡风轻。

不过,也有一些小小的意外,因为也看到了她不淡定的一些面向,虽然来自小说的细节和情节,但也许有个人体验吧。记得读《他乡》时,里面写到女主翟小梨喝醉酒在大街上哭,给相好的男子打电话,让我好一阵疼惜。我刚来北京时,虽无类似经历,但也有过类似感受。尤其我住在团结湖期间,经常在三里屯的路灯树底下,看到有人喝醉了嚎啕大哭,大喊大叫,颇有同病相怜之感。所以我能体会这种都市里人心的慌张慌乱,于我心有戚戚然。每个人初到北京,都难免有一段难以释怀难以排遣的纠结时日吧。不过,我在付秀莹小说中读到时,还是有些意外,原以为她靠一支笔闯天下,从《爱情到处流传》到《旧院》,从《陌上》到《他乡》,应该是广为瞩目,一帆风顺,没想到也有过如此艰难时刻。不过也想通了,所有淡定从容之人,其实是经历风雨自我排解自我超脱后的风平浪静。没有人真正关心你经历过什么,人们只想看到你最后所呈现的,你的文字,你这个人本身。

这也使得付秀莹有些神秘感,这种神秘,就如我曾在她的小说里读到主人公的诗歌,感觉极好,问是不是她自己写的,她说保密。好吧,我也没有继续追问,她语言这么好,行云流水般,肯定是写过诗的,写诗才能使人对语言真正敏感。她还特别擅长写风景,满园锦绣,这一功力现在很多作家丧失了。风景是人内心的呈现,而她自己的形象,就是她小说最好的风景……好,不深究了,那就还是保持一点神秘感吧。

写到这里,其实可以呼应我前面说过的,清雅恬静,是经过岁月煎熬出来的一种涵养。美,其实都是慢慢涵养出来的。就像精粹的诗句需要白天黑夜的雕琢提炼,优秀之人也是如此,背后如何艰辛不与人道,只要站在人前,无论春秋寒暑,路途凸凹不平,风度依旧,陌上花开,她缓缓而行。

这里说的,就是这个叫付秀莹的女子,虽然她刻意低调,却迟早会暴得大名;或者,她早已满世界皆知,但我却浑然不知,仍然只是把她当作多年前见过的那个清清爽爽的女子,秀丽妩媚的脸上,隐隐约约总是掠过一缕淡淡的微笑。多少年过去,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只是小说出了一本又一本。

(李少君,著名诗人,《诗刊》主编。著有诗集《自然集》《草根集》《海天集》《神降临的小站》《应该对春天有所表示》等。)

李少君

来源: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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