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处,用创新重燃非遗之光
2021-10-10 生活

龚智瑜擅长挖掘各种透光性好的现代面料,珠片兔子灯为女儿赚足了面子。本文受访者供图

青年报见习记者 丁文佳

在漫天的城市霓虹里,有人小心翼翼地为传统灯彩保留一小片天空,华灯齐上的流光溢彩之于只可远观的霓虹灯而言,每一个灯彩都是经得起细细打量的。其中,作为上海灯彩主风格的何氏灯彩尤以精巧蜚声江南,80后的第三代传承人龚智瑜学艺之初,将自己潜心钻研后制作的锦鸡灯彩展示给师父吕协庄看,吕协庄不由惊呼:“怎么做得跟标本一样!”

  这一次必须要新生力量  

现在这只锦鸡就被摆放在黄浦区五里桥社区文化活动中心二楼的拐角处,再往前走几步便是吕协庄上海灯彩传承工作室。以何氏灯彩为主风格的上海灯彩自2008年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扩展项目名录,不久后,这间工作室以传承上海灯彩的宏图随之建立,尤以何氏灯彩技艺为重。吕协庄17岁时拜素有“江南灯王”美誉的何克明学习灯彩,当时何克明已逾七旬,关门弟子这个身份让吕协庄倍加珍惜,几十年如一日地坚持只做灯彩。如今,吕协庄也到了古稀之年,依旧恪守着上海灯彩第二代传承人的使命,于是我们今天才有机会一睹她的年轻徒弟龚智瑜的作品。

作为何氏灯彩创始人,何克明生前居住于五里桥附近,现今这门古老的技艺依旧驻扎在五里桥散发光芒。敲开工作室的门,琳琅满目的灯彩占据了大部分空间,龚智瑜挤在狭小的工作桌,正在紧张地对着电脑屏幕填写资料,原来是平日专注于灯彩制作,差点错过申请加入黄浦区公共文化配送资源项目的截止时间。

此前,因精品巨制耗费的精力与生存之间的矛盾、枯燥的基本功等许多现实因素,不少学员的半途而废让这非遗技艺的传承一再陷入窘境。而这一切到了2018年,于灯火阑珊处重现光明,龚智瑜便是这一年加入后迅速崭露头角的,被评为黄浦区非遗传承人后,她的日常工作中已离不开琐碎的传承事宜。近阶段,她还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中国民间文艺山花奖的评选,也将在11月举行的第四届进博会的展位上现场表演灯彩制作,她欣喜地透露将带改良的虎头灯彩过去展示,应景地迎接下一年的虎年。

工作室负责人王钢回忆起2018年的招募感触颇深,这一次他深刻总结了先前的教训,重新邀请吕协庄来带班教学。“我当时就想着不能再重蹈覆辙了,想要长久传承下去,必须要有新生的力量。”龚智瑜的妈妈爱好手工,欣然报名却因年纪过大被婉拒,索性推荐女儿来报班。龚智瑜当时刚生完二胎,心想有空余时间便来小试身手。转眼三年,同一批进来的年轻人陆续放弃,她默默坚守下来成为主心骨,以行动定义了王钢赞不绝口的“新生力量”。

建党百年主题创作。

  与团队同心其利断金  

“如果全靠一个人制作,可能需要好几个月才能完成一件作品。但是我们一年出了好多作品,这是团队的力量。”龚智瑜一再强调“团队”二字。2018年共招募了18人,现在剩下不到10人,但这个数量之于非遗传承团队而言,已是相当可观了。在这间其乐融融的工作室,远不止师父收徒弟这一条简单的脉络,令人称奇的是徒弟之间自发组成了一个真正可以通力协作的团队。

搓铅丝是何氏灯彩的基本功,铅丝用以勾勒形成灯彩的骨架,因此要将铅丝用搓板翻来覆去地搓动,变得又直又平滑后方可用于造型。吕协庄入门时搓了三年铅丝,龚智瑜这一批徒弟显然也要因循这项基本功。她拿起由王钢依据何氏传统制式而自制的搓板,向记者展示起了搓铅丝的标准步骤,将一段铅丝的一头与细长的棉纸条一端对齐后,点涂上浆糊使其接口固定住,随即放在桌面上,随着搓板的来回推动,棉纸条也随之牢牢缠绕上铅丝。

其实在搓铅丝之前还有一道重要工序,那就是把买来的一卷卷圈状的铅丝初步拉直,使其失去弹性,铅丝扔在桌面上不再弹起,才算合格。她细心强调,如果拉到过度,弯折铅丝时也容易断裂。拉铅丝需要三四个人合力才能同时完成,“有人负责拉,有人负责剪,需要互相配合好才避免跑来跑去,毕竟我们要把一圈铅丝拉到很长”,龚智瑜回想起团队起初拉铅丝的大场面忍俊不禁。“原来的手艺人是凭经验在做东西,现在我们一起摸索出来铅丝多少长度时,推起来的效果是最好的。我们有责任总结经验再传下去,不能凭感觉或者我自己知道了就行。”龚智瑜和团队逐渐发现想要传承古老的技艺,必须要把那些凭感觉做的事情尽可能地数据化。

桌上摆放着团队成员陈月芬就快完工的孔雀造型灯彩,40厘米高度的孔雀身披960根羽毛,每根羽毛由6条丝线组成,其中一条是来源于电线中的铜丝,需要手动剥离出来。这浩大的工程经过合理分配,团队一起分工帮助陈月芬实现她的设计。龚智瑜笑称,自己现在能有很多作品出来,就是因为团队成员们齐力盯着,“就像我在给动物骨架贴羽毛时,我刚贴完一根,有人早就在边上递上下一根了。”

龚智瑜定期为小学“第二课堂”上非遗课程。

  新材料大放光彩  

何克明是立体动物灯彩的创始人,因此何氏灯彩的创作以立体动物灯为主。“像吕老师和她师父那个年代,还是要经常去动物园蹲点观察,现在网上有各种各样的视频和图片可以供我参考,省去了很多时间。”龚智瑜介绍,那只被吕协庄称赞为像标本的锦鸡灯彩,其实脱胎于往届学员留下的作品。当时,王钢从仓库中翻出一件与真实的鸡相去甚远的作品,鼓励她发现其中的缺点,自己独立创作时就要加以避免和改进。“我听完就急吼吼地创新起来”,当时他们这届学员才刚学完基本功,只会最简单的双片灯和四季鸟,因此面对一件大型作品时,也正是考验自己融会贯通的能力和摸索创新的时机。

以前只用一个灯泡放在动物的肚子里,只能局部透光,现在用LED灯串联起整个骨架,因此动物也变得越发活灵活现,现在他们还尝试给灯彩配上发声装置,让人能听见鸟叫。何克明的年代只是用纸糊,到了吕协庄这一代慢慢改为丝绸。由于丝绸的密度决定了透光性,因此只能选用稀松的丝绸,现在符合要求的在市面上非常少见,采买成了难题。龚智瑜发现了更多透光性好的面料,对于进学校的非遗课堂,为了便于小朋友们操作,直接选用像鱼鳞图案的珠片面料。

包边是构成何氏灯彩精致特色的主要工艺,用以遮盖铅丝与布面连接后的毛边,直到吕协庄还依旧是红线和金线两种材质。龚智瑜发现尤其那条常见于书签制作的红线也逐渐买不到了,现在的书签丝带太硬而达不到弯折要求。于是各种珠片、毛条等材质都被她灵活运用于包边,在她的带动下,团队成员们也开始留意起身边常见的材料。

传统灯彩常见大红大绿的色彩呈现,龚智瑜想以朴素的青花瓷配色创作一条鱼,怕被师父吕协庄说,便偷偷躲在家里制作,最终吕协庄知道后不由夸赞一番,现被拿来放在工作室里展示。边上是吕协庄的一幅作品照片,实物藏于她退休前供职的工艺美术研究所。2014年,吕协庄在本命年用最简单的线条创作了一匹老马,饱经风雨后鬃毛和尾巴却仍然飘逸。“这种倾注感情和心血的作品让我感触很深,”龚智瑜给女儿制作了一个迪士尼公主题材的灯彩,让小伙伴们羡慕不已,“今后也会花更多心思创作大家喜闻乐见的题材。”

青年报见习记者 丁文佳

来源: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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