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匠心酿诗情,拍摄一张中国画
2021-12-05 生活

摄画技艺一直以来深植交大土壤,周澍均为此创作了不少交大题材的作品。本文受访者供图

青年报见习记者 丁文佳

约见闵行区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摄画制作技艺代表性传承人周澍均的经过,让人心生触动。未见其人,先读其诗,他于应约采访的前夜传来一首词《江城子·传承摄画感怀》上阕缅怀摄画技艺创始人华国璋,下阕则道尽其二十余年传承摄画衣钵的感怀:“忝列非遗传业绩,诚奉献,乐无央”。走进摄画工作室,华国璋生前所用的办公桌就扑入眼帘。 

  摄画与珂罗版  

这间被命名为“珂罗版印刷室——摄画技艺研究中心”的工作室位于上海交通大学闵行校区文博楼201室,于今年四月迁入。华国璋先生的遗物和遗作被陈列在显著位置,细微之处透尽一脉相承的沧桑。周澍均说,要把工作室打造成为集项目展示、工艺操作、观摩传承三项功能为一体的实体平台。

目光回落在那台一吨多重的珂罗版印刷机,精心装点的古典趣味在它的工业体形面前也要谦恭地让出几分,毕竟它是摄画制作的关键工艺。周澍均介绍,摄画即“摄影中国画”,由华国璋先生于上世纪80年代将摄影艺术与珂罗版印刷工艺相结合,将摄影图像转印到宣纸或绢帛上,再加以题款、钤盖印章,最后按中国书画品式装裱,形成“似国画,非国画,胜似国画”的艺术效果,且可以长期保存。

提及珂罗版,当前知者寥寥。珂罗由collotype的音译而得名,源于珂罗版以明胶膜形成印刷面,collotype即是胶体之意。因多以厚玻璃作为版基,故又称为玻璃版印刷。在玻璃板上涂布明胶和重铬酸盐溶液形成感光膜,以阴图底片曝光制成印版,在珂罗版印刷机上完成直接转印。珂罗版是最早利用照相原理制版的印刷方法之一,19世纪60年代起源于德国,于清光绪初年传入我国,在早期书画文物的复制领域发挥了莫大作用。上海徐家汇土山湾是我国最早引用珂罗版印刷的地方,现徐汇区土山湾博物馆有珂罗版印刷展位。

彩色复制采用的是印刷四原色,因此一张彩色摄画作品通常需要四倍时间。

随着现代大工业环境下胶印技术的发展,印数少、手工成分多、质量不稳定、技术要求苛刻的珂罗版印刷在出版印刷行业被淘汰,印刷技术资料中早已不再保留珂罗版印刷的章节,相关的工具器件也早已不再生产和销售。摄画之所以兼具摄影的细腻逼真和传统中国画的笔墨韵味,系得益于珂罗版印刷的无网点特征。因此在艺术创作和书画文物复制方面,珂罗版印刷又有着不以网点再现连续调的特质,拥有印刷质量高、能适应少量制作、工艺周期短、与艺术创作更紧密结合等无可取代的优点,这就是摄画技艺还维系这一老旧的印刷方式的内在原因。因此摄画技艺也包含着在当前条件下如何克服技术难关,创造工艺条件,延续珂罗版印刷的艰难任务。

斑驳的珂罗版印刷机,犹如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工业的现代化并不应成为它的束缚,有待能工巧匠赋予它全新的艺术使命。如今,上海只有两家保留和研究珂罗版印刷传统工艺的单位,其一是上海博物馆,主要从事古代书画的复制;另一家就是上海交通大学,保留着摄画制作技艺。

2014年4月,交大的“摄画制作技艺”被列为闵行区非遗项目。2021年8月,交大的“摄画传承团体保护传承工作室”被列入上海市首批“非遗传承人社区传承工作室”。周澍均回忆到,1996年,他被校领导委以传承“华国璋摄画”的重任,在中山医院的病榻前聆听华国璋亲授。自1998年华国璋逝世后,周澍均遵师遗嘱多方寻师问道,向上海印刷技术研究所、上海博物馆、上海朵云轩书画社等单位的专家、技师求教,努力学习摄画制作的相关技术。他在长期的探索研究和实践感悟中,在当前条件下再次实现了摄影图像的珂罗版转印,让这门濒临失传的非遗技艺得以存亡继绝,延续其精神血脉。

  匠心与诗情  

作画的手法固有多种,境界各有不同。摄画确立了一种独特的情怀与精神,它承袭中国画的高雅的诗情,又比中国画多了一些淳朴的匠心。周澍均更愿以匠人身份自居,工作室挂着一块“珂罗雅坊”的墨宝,那是他的书画老师的遗笔。这里,不能说是赏画品茗佳地,却是融和了艺术和技术、手工和机械的超然之境。

“珂罗版印刷是一门老旧的技艺,既要遵循工艺要求,又要具备手上功夫。这犹如中国书法,即使知晓了如何执笔、如何结体,若没有实际感悟和扎实功力,也不能写出好字。”周澍均介绍,珂罗版印刷受限于这些手工作业成分,只适宜小众化和精品化的限量制作,无法大批量生产,这既是它的局限性,又是它的独特性。

周澍均临危受命后,面临的不仅是珂罗版的绝唱,还有摄影和照相制版技术由胶片到数码的转型。为探索胶片的原材料问题,他曾向保定、汕头等感光材料厂寄发咨询函,到上海感光材料厂登门求教。但随着行业转型已成定局,所有厂家都爱莫能助,胶片之路难以走通。在数码技术为绝对主流的时代,周澍均努力学习数码图像技术,实现数码与摄画的衔接,最终得以开创数码时代的摄画制作。

他还自创了不少珂罗版印刷的辅助工件,如人工光源晒版机、自铸胶辊、简易明胶冻力测试仪、印刷版面非图文部分遮挡等。还为了便于展示和体验,与上海博物馆合作,尝试以小型铜板(凹版)印刷机和冷裱机来制作小幅面作品的方法获得成功。

匠心和诗情,在周澍均的心里都有明确定义:“匠心意谓刻苦躬行,有所作为,追求卓越;而诗情则是提升境界,丰富情感,善于把枯燥的操作实践转化为美妙愉悦的心理感受。”他经常挑灯作业,在创制摄画作品的同时又留下诗歌。这在他所编著的《交大摄画》一书中可窥探原貌,不仅每一幅摄画作品都附有诗文,就连摄画技艺的每一道关键步骤都以一首七言绝句来总结技术要点,可谓字字有神。

  提携后人和传承责任  

“这张巴黎凯旋门浮雕的摄画作业,由于拍摄时只能是仰拍,画面透视就成了梯形,如用胶片工艺是没法调整的,而采用数码图像处理技术就可以纠正。”周澍均如今把原本的遗憾变成了创新的动力。此外,华国璋开创的摄画通常以黄山的松、云、石、景为特色,周澍均在此基础上另辟蹊径,扩展了取景题材,在建筑、风光、人物、佛像等方面不拘一格,还尝试了书画、拓片等的翻摄和复制,以及运用色料减色法原理,尝试了摄画的彩色复制。

周澍均

摄画制作技艺代表性传承人

2018年,摄画项目开展了“第二课堂”教学活动,从开始的50人,到最后只留下8人。其中一位香港学生问:“摄画技艺有接班人吗?”这使周澍均产生了“摄画技艺如何传承”的深刻思考。他回答:“传承非遗要耐得寂寞。非遗,就是要投入非常大的功夫,否则它就要遗失了。”如今,周澍均与交大订立了“非遗项目传承协议”,就如何把传承非遗落到实处思考方案,提出了将每星期四定为“非遗展示日”等意向。此外,与院系合作开展“美育讲堂”活动也不断吸引年轻学子前来探微究源。

交大档案文博管理中心保护技术室副主任陈晓俊是一位80后的年轻教师,与周澍均一起建设摄画工作室。他深切理解摄画项目的工作现状和传承任务,跟着周澍均学习摄画的工艺操作。他表示:“珂罗版虽然在出版印刷业被淘汰了,但在艺术领域的价值是依然存在的。”他介绍,交大档案馆收藏了不少名家画作,可以运用珂罗版印刷仿制原稿,推进档案文物原件的保护工作。在陈晓俊看来,非遗传承需要有更广泛的应用面,而当前的摄画技艺研究中心正是承载着操作基地和交流平台的作用,能让更多年轻人聚集于身边的非遗项目。

青年报见习记者 丁文佳

来源: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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