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事务社工是一支特殊的未成年人保护力量。 受访者供图

青年报记者 陈嘉音

随便翻开一沓青少年犯罪的卷宗，原生家庭都是一个绕不过的议题。对于未成年人来说，稚嫩的呼声很难被“高高在上”的大人们听见。孩子就像是一个吸水海绵，只能接受所有的不安与伤害，最终选择爆发或堕落消沉。在青少年事务社工莫菲看来，一桩桩离婚案就像是一个个切面，剖开后凸显出了未成年的成长困境。而在离婚案件中渗透社会工作，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预防犯罪的发生。 

3月1日《上海市预防未成年人犯罪条例》将正式施行，青少年事务社工的作用被进一步凸显。他们是家事审判改革中一支特殊的未成年人保护力量。多年来，他们为孩子驱散内心的迷惘，召回迷途的羔羊，为歧路上的青少年踩下“紧急制动”。

—— “画地为牢”的少年 ——

对初中生小T的跟进开展得异常困难。没有朋友、不去上课，整整四个月，他将自己封闭在房间里，沉浸在网络中。无论问什么问题，这名14岁少年一概以沉默作答。

“你打算在房间里呆到什么时候？”

“……”

“那你还准备去参加中考吗？”

“……”

“爸妈离婚了，你要跟谁？”

“……”

在不足6平方米的房间内，堆满了杂物和衣服，他蜷缩在里面，“织”了一张网，“隔离”了一切让他不安的压力来源，也杜绝了一切交流可能。

青少年事务社工莫菲是在一起离婚案件中，接触到这位“自闭男孩”的。那时，一对夫妻正在为离婚闹得不可开交，而他们矛盾的爆发点，正是他们行为严重异常的儿子——小T。

“整天就闷房间里，正常的小孩怎么会这样？我看他精神有问题，该带去精神鉴定中心看一下。”说起儿子，妈妈情绪激动地对社工抱怨。

“他要是不出来，就让他一直呆着吧。”爸爸的态度和妈妈刚好相反，显得弱势而冷漠。

母亲强势而暴躁，父亲木讷而冷漠。这样的家事纠纷，无辜的孩子肯定会是受伤的对象。

—— “开门”是第一步 ——

社工第一次去他家时，小T的戒备心很重。“在你们之前已经来过很多人了，”他冷冷地说，“我不想去学校，你们死心吧。”

“你就当做重新认识一个朋友，我可以给你讲讲我的故事……”莫菲回忆道，自己就像是自说自话一样，说了很多工作和经历。

临走时，她问少年：“我还可以再来吗？”“好的。”对方说道。

“就像是开了一条口子，也让我看到了希望。”莫菲回忆道。

“我当时的想法是，如果离婚案件中的儿童发生状况，我们的持续跟进会不会起到积极的作用。”莫菲说，当时还没有明确的法律条文规定社工必须参与个案的跟进或回访工作。“但是我们看到了他的需求，那我们就有责任跟进下去。”

于是，她和其他社工一起，开始了长达6个月的跟进工作，为小T进行心理疏导，逐步帮助小T参与社交，回归学校。在一次次的交流中，也让小T重新打开了心房，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意见得到了尊重。以前并没有人会这么在意他的感受，哪怕是他的父母。

最终，小T走出了房间，顺利参加了中考。而他的父母，也没有再提起“离婚”两个字。最近一次回访，小T家正在装修。阳光从窗户外洒进来，妈妈开心地向社工分享着小T成绩提升的喜悦，一家人其乐融融。

—— “听不见”的声音 ——

“以往的离婚案件中，双方都关注自身的利益，却很少有人看到孩子受到的伤害。”莫菲说，“比离婚调解更重要的，是对未成年人进行心理疏导，以及家庭关系评估的介入工作。

心理疏导和关系评估只是第一步。莫菲告诉记者，根据家事案件的进度不同，社工的“身份”也会随之改变。

以静安法院为例，在庭前调解过程中，社工是“家事调解员”。在案件审理过程中，社工是“家事调查员”，参与涉少家事家庭的社会调查工作。而在个案干预过程中，社工是“个案工作者”，介入涉少家事案件开展未成年人个案和家庭服务。在案件审结后执行前，社工以“探望监督人”的身份介入涉少家事案件的探视监督工作。结案之后，社工则以“社会观护员”身份开展涉少家事案件的回访观护服务。

社工在未成年人司法中的全面参与，与其说是“未雨绸缪”，更像是“亡羊补牢”。

因为在涉案未成年人群体中，来自离异家庭的比例很高。

“百分之八十。”莫菲说道。在一百起案件中，八十起都源于一个不完整的家庭。“这从另一个角度也说明了社工越早介入，就越能拉一把他们。”

莫菲告诉记者，市阳光社区青少年事务中心静安工作站一年的大致收案数量在350件左右。“在这些案件中，我们在调解中注重运用社会工作的伦理，为当事人创造平等沟通的平台。”在回访中，社工会帮助未成年人复学、提供心理帮助，并用“危机介入”“焦点治疗”模式推进家事纠纷化解工作，让“听不见”的声音被听见，预防犯罪的发生。

==   视角   ==

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2016年6月，市阳光社区青少年事务中心静安工作站正式组建社工家事社工队伍，尝试介入35周岁以下青年离婚案例或者未成年子女10周岁以下父母离婚案件。青少年事务社工成为了家事审判改革中，一支特殊的未成年人保护力量。

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社会工作者在处理家事案件中的作用逐渐显现。

“专业社工的切入点不同。”莫菲说。作为一支长期服务于社区青少年特殊群体的专业队伍，他们的视角更多地从关注一般的调解当事人即调解父母，更侧重于关注未成年人的成长需要。

“社工的专业特性也发挥着巨大的作用。”莫菲解释道，青少年事务社工的家事调解更加贴近青少年的生理和心理发展特点，贴近青少年的发展需求，总能给予青少年及其家庭在青春期这个特殊成长阶段最有效的符合其成长特点的服务。

近4年，上海市阳光社区青少年事务中心共开展庭前调解1176件，开展庭前调查71件，开展探望监督人、心理疏导等89件。目前，上海市阳光社区青少年事务中心已与一中院、二中院，普陀、静安、青浦、长宁、徐汇、金山、崇明、杨浦的基层法院签订合作协议。

3月1日，《上海市预防未成年人犯罪条例》将正式施行。随着预防犯罪工作的进一步推动，新一轮法院和青少年事务社工合作协议的签订，不仅将将全面推动社工参与家事案件纠纷解决，也必将在探索出一套具有上海特色的预防青少年违法犯罪的工作模式。

青少年发展任重道远，需要全社会的关注与参与。

青年报记者 陈嘉音

来源: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