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之外的诱惑和呼喊
2022-03-13 生活


□钟二毛

作家吴佳骏新著《我的乡村我的城》,摆在书桌上,像一枚磁铁,又像一道活动的暗门。之所以如此,首先是因为书的封面。封面是一张典型的南方乡野图景:一个秋冬,一片野地、一个孩子、一只箩筐、一个眼神、一种肃静、一种失落。后来得知,这是作者的一次无意抓拍所得。但我不得不说这张照片好极了,它传递了很复杂的气质:遥远的、时下的;瞬间的、永恒的;个人的、集体的。所以我说它像一枚磁铁,吸引人像打开书本。同时,只要是任何一个来自乡村的人,或者曾经在乡村生活过的人,无论此时是在一线城市还是二三四线城市,看了这张照片,记忆之门都会自动开启。所以我说它像一道活动的暗门。暗门上密码或许是那个孩子、那个眼神、那片田野、那只箩筐,甚至那片灰白的天空。

我也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十八岁之前没有离开过生我养我的那片土地、那条小河,去得最远的也就是高中到了县城上学。十八岁因为考上大学,才开始远行,第一次离开县城,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去到北京,第一次看到必须到站了才停的公共汽车,第一次看到课本里的北京天安门。但我看完《我的乡村我的城》后,我在想,我可能写不出书里这样的好文章。这倒不是说我没有经历过诸多如作者那样的人与事,而是我写不出那份真实。而散文这个文体,一旦无法呈现“真”,那它就真的全假了。

这个“真”,吴佳骏做到了。他真实、诚实地面对并且记录了他的内心。我印象最深的一篇文章是《夜晚知晓一切秘密》。这篇长文写了作者在城市里失眠之后想到的、看到的、做到的种种事情。想到的,其中谈到了写作:“写作没有任何意义。写作既改变不了这个时代的困境,也无法安顿写作者的内心。更多时候,它只不过是一种无处安放的喧嚣,是活着之外的诱惑和呼喊。”这是悲观,又不是悲观,它更是一种冷静。苏东坡有句诗:“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恰好有了这么一个“说到底了”的哲学,人才能活得更透彻。我一厢情愿地理解为,也正是因为作者对写作有这么一个认识,才让他的文字、文学更有力量,更有意义。看到的,作者看到住在他对面屋子里的种种人和事。他对面的屋子,像一场永不停止的电影,主人公轮番上场。有无法替儿子还清债务、深夜哭泣的大叔;有带着骨灰罐,半夜歌唱的少女;有一直争吵,虐待孩子的半路夫妻。他们来了又走了,潮水一样,却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底层小人物都有自己的故事,但我们谁会去关心呢。作者替我们去做了这件事,他让我们有机会体味他人的故事,或许能想起那个大叔、那个少女、那对夫妻多么像我们的某个亲朋好友,甚至我们自己。做到的,作者看到半路夫妻虐待孩子,出手了、报警了。报警之后,作者担心对方找麻烦,赶紧出差去了。如此真实,让人动情。除此之外,这篇文章还夹杂了自己家人的“失眠”。人人都是失眠者。人人都有着他人不会察觉,也没有时间、精力、心情去察觉的秘密。作者察觉了。作者的察觉,也会带动读者去察觉。至少我,读完之后,会冷静地想一想自己身边被忽略的亲人、好友。何为写作的意义? 这就是吧。

值得细读的文章还有许多:《关于垂钓的痛苦和哲学》《一个人的百年孤独》《铁窗与木床之间》……那些人、那些故事、那些命运、那些飘荡在人间的怕与爱、恶与善、卑微与强大,读了都让人心里一震。我们的文学,能让人心里一震的,其实并不多见。

近年来,中国城镇化运动持续深入,乡村确实不是昔日的乡村,但乡村大地的人和事,未必就突然之间“光鲜亮丽”起来。仍有很多沉重的故事在悄悄进行。这些故事需要被知晓。倒不是为了改变什么,而是他们不应该被遮蔽或者视而不见。那么,了解这些故事,且从《我的乡村我的城》开始吧。

(散文集《我的乡村我的城》,吴佳骏著,北岳文艺出版社,2022年3月。本文作者钟二毛:作家、编剧、导演。)

钟二毛

来源: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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