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报·青春上海记者 陈宏

1984年，央视《红楼梦》剧组开始筹拍，年轻的导演王扶林特意请来王昆仑、曹禺、沈从文、启功、吴世昌、周汝昌等学者和红学专家，为全国各地选来的年轻演员们上第一期学习班。四川来的川剧演员邓婕等人每天上课了解《红楼梦》的知识，有空就琢磨自己角色的小品表演，而比她大16岁的知名作曲家王立平，则被王扶林先一步“关”进了剧组，每天琢磨该怎么配乐才契合这部中国名著的气质。

已经写出《驼铃》、《少林寺》插曲《牧羊女》、《大海啊故乡》等无数金曲的王立平，投入了无数的心血，拿出的第一支《红楼梦》曲子，就是后来和电视剧交相辉映的《枉凝眉》。邓婕告诉青年报·青春上海记者说，她至今都还记得，“大概是在4月，是在陈力（《红楼梦》歌曲原唱）的房间里”。虽然在上着学习班，但因为此前并没有参照，她对《红楼梦》描绘的世界，并没有特别感性的认知，而这首《枉凝眉》，让她一下子就顿悟了《红楼梦》的气质。

《红楼梦》从1987年播出至今已35年，邓婕最喜欢的《红楼梦》歌曲，仍然是《枉凝眉》。这个周末在上海文化广场举行的《永远的红楼梦——87版<红楼梦>35周年纪念音乐会》,“王熙凤”邓婕将和“宝玉”欧阳奋强、“袭人”袁玫等等20位“大观园中人”在舞台上再聚首，也是因为念念不忘这一个时代的歌声，这怀金悼玉的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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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16岁的邓婕考入四川省川剧学校学习花旦，学了5年后被分到了省川剧院。

学的是花旦，但因为个头矮小，她只能演一些丫鬟的角色。看着女一号们清一色近1米7的大高个儿，心高气傲的她也只能埋头，继续跑龙套。“可真的不甘心啊，后来感觉电视剧有机会，我就想离开了。”很多很多年后，很多成名的演员，选择了回归舞台，证明自己的演技和价值，但邓婕说自己“不留恋，我当年就是从舞台出走的嘛”。

直爽的性格让她在选角之初，仅凭录像就得到了王扶林的关注。王扶林跟同事们说：“这不就是王熙凤吗？”电视台制片不太满意，认为邓婕太矮了，王扶林摆摆手不以为意，“电视镜头都可以处理。”

1984年，邓婕进入学习班后，要自己先行选择角色，进入这个角色的分组练习小品。有人把王扶林的说法告诉了她，轮到她选角色时，她斟酌良久，选择了王熙凤……的丫鬟平儿。“我当时递交的录像是演尤三姐，选择平儿是我想无论什么角色，先不挑。至于王熙凤，我觉得我在学习班上已经算年纪比较大的了，加上此前在舞台上压抑了太久，我没那个胆量去尝试，也不敢提。”

陈晓旭第一轮就选的林黛玉，目标明确，非这个角色莫属。邓婕很佩服她的自信和执着，但仍然觉得一个“平儿”已然足够，直到后来路上遇到王扶林。王扶林问她：“你小品准备得怎么样？”邓婕回了一句“还行”，王扶林再问“准备的哪个角色”，才发现中意的“王熙凤”变成了“平儿”。看着犹豫的邓婕，王扶林抛下一句“要敢于挑战啊”就走人了。

川妹子天性里的火辣性格被点燃了。此后的多轮自选，邓婕都是选的“王熙凤”。“记得我准备的第一个王熙凤的小品，是审兴儿，得知贾琏在外面有了人。我觉得自己临场发挥得特别好，但我也知道自己并不是就拿下了这个角色，定演员不是王导一个人的事儿，制作方外面还在寻找。”

三年沉浮，不问前程，整个《红楼梦》剧组都像邓婕这般沉得住气，耐心打磨作品，“那时候年轻，真的是心无旁骛琢磨角色”。《红楼梦》播出后，一炮而红，邓婕不负众望演活了“王熙凤”，成为剧中的超经典角色。在学习班上担任“豪华导师团”的红楼学者王昆仑先生在《红楼梦人物论》中说：“恨凤姐，骂凤姐，不见凤姐想凤姐。”另一位红学专家王朝闻先生也写过《论凤姐》，他们的论述，既给了邓婕表演的灵感，也成为此后数十年里，观众对这个角色的最大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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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滚滚向前，但87版《红楼梦》似乎从未过时。几代人不断重温经典，让它成为了几代人的青春。于是每一次《红楼梦》剧组聚首，都能吸引无数的关注目光。

“我们其实没有刻意要在大众面前聚会，可能20周年时央视做的红楼聚首吸引了太多观众吧，”邓婕说，自己和红楼剧组的人，就像家人一样，“在北京的，每年都会聚个好几次，来北京的，听说了我们也都会聚一聚。我们聚会，就像大家的同学聚会，不分角色，就非常开心，什么话都能说。”

有太多的承载，却似乎并未给邓婕和红楼朋友们带来多大困扰，每个人都在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着。欧阳奋强当初因为要改变贾宝玉的形象，特意蓄起了胡子，转型做了导演，名气远不及宝玉这个角色，但他活得很开心；邓婕后来又塑造过不少经典角色，《宰相刘罗锅》和《康熙微服私访记》同样是一代人的青春记忆，但她毫不介意地说，王熙凤仍是自己最成功的角色，自己并没有多大的野心，一定要再去翻过这座高峰。

“这个起点太高了，后来没有一个角色能超过她，”邓婕说，自己近来还拍了《我的助理60岁》，是自己觉得很有挑战、演得也很过瘾的角色，但同样她并不介意是不是能再成功，“这个也由不得你，在《红楼梦》那3年之后，我把很多事情都看得很开了，就真的什么事情都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后来一直都是这样的心态。”

就像公众一直关注的《红楼梦》剧组重聚。能来的，邓婕总是欢迎，不愿意参加的，她也从不强求，“聚会不是作秀，只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她总说，当年王熙凤这个角色，解放了自己的天性。但至今她也说不清，一切看淡，这是“王熙凤”对自己的影响，还是自己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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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红楼梦》中，林黛玉有专属歌曲《葬花吟》，王熙凤也有专属的《聪明累》。“除了《枉凝眉》等少数几首歌，我也和大部分观众一样，一直等电视制作完毕正式播出时，才听到了王立平老师的所有音乐。”

播出前，有人告知了邓婕有这首“专属”，她开心地等了很久听到了，结果和仙气飘飘的《枉凝眉》不一样的是，《聪明累》全曲语带讽刺，曲调哀怨，充满了悲伤气氛。更关键的是，它是王洁实老师唱的，“男声？我期待了很久，听到的时候都惊呆了。”

当然，这丝毫不影响王立平这位老大哥在邓婕心中的地位。王立平早在1982年就进了组，他翻阅了《红楼梦》所有版本后，确定下了“满腔惆怅，无限感慨”的乐曲基调，耗时4年，青灯黄卷，终成红楼曲谱，传唱至今。后来《红楼梦》有活动请邓婕来演唱自己的《聪明累》，她也欣然答应，尽管男声的调子对她来说“高不高低不低的很难受”，但纪念音乐会此前在西安举行时，她再度开了嗓。

唱的大概都是情怀。就像音乐会安排了一个“诵梦人”的角色，平时跟张国立在工作上除了有合作的戏之外互不干涉的她，就为主办方义务当起了说客。2017年，《红楼梦》剧组在人民大会堂举行了30周年再聚首的活动，邓婕本来就是作为演员前往参加的，“他们缺个主持人，想让我问问张国立能否担任，我就问他，他欣然答应了，我说‘一分钱没有，就是友情支持哦’，他说‘行行行，我真的觉得好’。”这次的纪念音乐会，邓婕说让张国立来，“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

听的也都是情怀。此次在上海的音乐会，除了“红楼家属”张国立将作为诵梦人助阵，演唱者变成了女高音歌唱家吴碧霞，登台跟观众见面的一代红楼人，均已老去，但是全国的观众却都在期待。有人在文化广场的公众号上留言，问音乐会是否去他的家乡，这是“今年唯一的愿望”。

世味成音颂真章，爱听《红楼梦》，大概就是听人生吧。

青年报·青春上海记者 陈宏

编辑:陆天逸

来源:青春上海News—24小时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