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唯有大雪不可辜负——从阎志《挽歌与纪念》到《时间》谈开
2024-03-24 生活

阎志

朱必松

为什么草原都是悲怆的歌

因为我的姑娘已离我远去

——题记(阎志《草原》)

武汉这座城市刚刚下过一场大雪,我住在东湖边上的酒店,眺望东湖周边,白茫茫的大地一片片真干净。我那少年的衣袂,在这座城市流浪的衣袂,在没有白昼和黑夜的江湖,我真的见过那场流星雨吗?东湖,那片传说中没有江湖的水面,波澜不惊,相安无事。

湖北著名诗人阎志历时10年创作的抒情长诗《时间》,由《收获》杂志2023年第六期首次刊发。《时间》是诗人阎志继长诗《挽歌与纪念》后的又一部长诗力作,共计1500余行、十一章、100节,以“时间”为索引,对土地、山川、河流、生命等方面进行多维度探索,完整而清晰地呈现了个人乃至一代人的精神成长史。

我对阎志是有所了解、有所研究的。我几乎收藏了阎志所有出版了的著作,包括很多外文版的,阎志自己也从来不知道。写阎志不管从任何角度都有故事。

阎志《风过耳》是一首经典,甚至可以比肩那几位朦胧诗的大佬:“我要在故乡的/群山之中/修一座小庙/暮鼓晨钟/与过去再也不相见/原谅了别人/也原谅了自己/……/闲时,看一株草随风摇曳或者倔强地生长/有风经过时/檐下的风铃肯定会响起/才记起看看山那边的故乡/依然会让我怦然心动……”(阎志《风过耳》)

我认为,《风过耳》是阎志写得最好的一首诗,对文化人有一种强烈的共情性。知识分子都有一个做“小庙”或者是做“书院”的情结。中国古代的应天书院、岳麓书院、白鹿洞书院、嵩阳书院这四大书院都是同著名的文化人晏殊、范仲淹、司马光、朱熹、范成大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瑶台雪花数千点,片片吹落春风香”(李白《酬殷明佐见赠五云裘歌》)。幸好,春天的脚步近了,东湖碧波荡漾水漪涟,阳春三月召我以烟霞。东湖边的杨柳和东湖园子里各种梅花开始吐蕊,花蕾开始绽放了。“少年行走在落叶缤纷的小道上/午后的阳光伴着知了一直没有停息/四季青树也没有停止过生长/衰老的岁月从来都不属于少年/哦/少年/那是我吗?”(阎志《少年》2009.3.22)

阎志还用他的智慧去创建、营造、制作这曲仍在高歌猛进的时代汉口北史诗。那是现实的史诗。尽管,阎志有他在长诗《挽歌与纪念》最后的《结语:开始》那样的放歌:“我终于找到了梦想之地/这块我梦了又梦的土地/……/就在这里……/我们要建一座城/……在一座城市开始的地方/用坚强、勇敢和决心建一座城/用于纪念/用于重生。”

但阎志诗歌里更经常、更典型的声音,往往诘审或去激刺放歌里那些“金属的声音”。它带来颇为迷人的迷惑。

“唯有大雪不可辜负”(阎志《亚布力·大雪》2016.2.22)“雪花也是不能等待的/趁它远行前/好好抚摸/因为我们无从知道/它的归期”。(阎志《雪花》2016.2.16)

“你的踪影呢/一定不在这样的过去里/那么,如何去找你/仅仅依靠一株百合的气息/是不够的。”(阎志《坦白》2016.1)

阎志去寻找谁?我不知道。是去寻找森林里的父亲吗?森林里的父亲回应了吗?我也不知道,恐怕只有“时间”能够明了一切。

“我看到了/一个少年从那片草地上/站起,并朝我走来/我已张开双臂/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拥抱/紧紧拥抱那个少年。”(阎志《时间》之四)

“放下吗?/谁又能想到/在老去时的某一刻/总能看到自己少年时的那一次/转/身。”(阎志《时间》之十三)

人生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也只是一天一天的时光消逝。仿佛,就这样过去了,刚好容纳我们简单的一生。仿佛,简单到只是一次转身。而自己已在彼岸。人生各有渡口,各有各舟,缘起则聚,缘去则散。

“格桑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一季季的盛开/那是盛放的想念/那是盛不下的时间。”(阎志《时间》之二十)

阅读《时间》时,我把自己植入了《时间》,成为了《时间》链条中的一节小齿轮,一粒物质的量子、粒子。

“心路过那道天空之门/宋朝的马蹄声/孟买的枪声/马拉河溅起的浑浊的浪花/天蝎座的啼哭/裹挟着时间/纷纷涌来/无从突围。”(阎志《时间》之三十三)我从来就是那个无从突围的人。

“诗心”原是“天心”的呈现,诗歌是人类心灵的振动之音,是来自生命本源,可以直抵生命和宇宙深处的。特朗斯特罗姆说:“诗最重要的任务是塑造精神生活,揭示神秘”。世界保持着不可解,不确定性,其实也是很迷人的。

“父亲和少年的我听到铃声那一刻/同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小镇/小镇依旧/一切都好/那里有我们的家/那里有我们过去全部的时间/当然就有我们全部的热爱。”(阎志《时间》之四十一)

那么,回溯“父亲也有一种声音”,是否阎志找对了方向呢?那正是他以其诗歌一次次回想,反复回响的“声音”。阎志几乎从一开始就有所敏感,“紧紧捂住乡土金黄的/感情”,跟“乡土博大辽远的感情”(它置念“探望外面的世界”)的差异,两者之间,或许有一道深刻的裂罅……而那种内心的折磨、情感的折腾,则由于“我们无法感觉”“我们别无选择”……

阎志对父亲的缅怀,其实是对世界和时间的回溯、磁悬和眺望。“不!不!不!/父亲从未离开/父亲已是这片山林之神/无所不在/任何时间任何空间任何维度中/我都能感受到父亲的气息。”(阎志《时间》之四十四)

阎志在一个没有形式本体意识的诗歌世界里树立了形式意识,建构了自己精神世界的文学王国。抒写了自己自觉的也是自主的诗歌想象空间,在一个没有精神的本体结构的文化空间里构成了具有强烈的形而上指向的诗歌文本。《挽歌与纪念》《时间》等就是这样丰厚的精神文本。

“在我们深刻地想念一个人/譬如,想念父亲的路上/在梧桐树叶飘落的深秋的道路上/在一群人的背影变为一个人的背影的路上/聊聊时间的模样/这样很好。”(阎志《时间》之四十九)

阎志有时候是在想念父亲的时候谈论着时间,也是我在想念天堂里母亲的时候谈论时间。武汉这场肆虐的大雪和冷冻雨,母亲在天堂里冷吗?有棉衣棉裤和棉鞋穿吗?有时候,我也是只身一人回到童年,回到我那块贫瘠而苦难的土地,回到了我的梦开始又出发的那片穷山脊下,从原始的脉搏之下,重构我对这个“时间”的记忆和重塑我命运之舟“不服输”以及被淹没的文化记忆。我同阎志出身和家庭背景大体相似,这也是我研究阎志所有的诗学版图的一个非常隐秘的原因和自我编程。

阎志诗歌中的时间和空间概念涉及作品的物质性和内部维度、内部逻辑,文本之间的差异性和物质(诗歌、小说等文体)之间的时间和空间关系充分扩展了我们的精神认知空间维度。在时间和空间的场域中,对我们的认知世界产生了一种磁场,有一种精神性的延伸和赋能。

诗人没有止步于事物和时间,而是超越了其自身经验的领域和范畴。当生命个体有时候被死亡所束缚;语言携带着乌托邦式的愿景,在每一部被写就的史诗背后,都有另一个文本在跳动和低语,都有灵魂挣扎和炼狱的声音,那是被征服者的声音,是在胜利者话语中从未显身的每一个人的声音。

“我终于抵达/然后/我爬出来了/这是上一个宇宙上一个时间的终结?/还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对于我。”(阎志《时间》之八十四)

阅读阎志的《时间》,每读一遍感觉都是不一样的。阎志的商业帝国和精神王国都富有神秘性,有一种自我“增重”和对时代的正向引领和引力,具有一种迷人的“万物不再静默如谜”的光环。

阎志依然只是那个向“光”奔跑的少年。

“时间原来这么沉重/我们的记忆与怀念/我们的热爱与不舍/都在时间之中/我才知道/爱的重量/就是时间的重量。”(阎志《时间》之九十四)

人类所有的祈愿是一个时空对另一个时空最美的承诺,过去时空中不断轮回的,杀戮、贪婪、破坏、背叛都无影无踪,有的只是爱,无休止的爱代替无休止的轮回。这就是所有的人期冀的新世界。

朱必松: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阎志,1972年7月出生。出版有《少年辞》《明天的诗篇》《大别山以南》《挽歌与纪念》《少年去流浪》《小维故事书》《武汉之恋》等20多部文学作品。作品多次获奖,并被译为英、法、日、韩、蒙、俄、瑞典、格鲁吉亚等多种文字。

朱必松

来源: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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