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调查|幼升小招生季,这所学校为何出现“招生难”?背后原因让人欣慰
2024-05-19 青年

青年报·青春上海记者 刘春霞/文、图

眼下正是上海幼升小招生季,但有所学校却出现了“招生难”,这是怎么回事?

近年来,随着我国新生儿听力筛查、早期诊断及早期干预体系的建立以及人工耳蜗技术的快速发展,越来越多听障儿童重获听力并进入普通学校读书,这直接导致各地聋校学生数量断崖式下降。

作为上海历史最悠久的聋人教育学校,上海市第四聋校是目前中心城区唯一一所聋校,从1998年的300多名学生,到如今全校42名学生,20多年间学校和其他聋校一样经历了学生数量锐减。不过,虽然学生少了,但聋校的老师并不轻松,因为他们又面临了新的挑战。

【变化】

全校仅42名学生,今年面临“招生难”

周一的上午,走在第四聋校的校园里感觉很安静,即便是正在上课的教室里,也因为只坐着个位数的学生而鲜有喧哗。

“这张图片告诉我们的是今天夜里的天气情况,山区有阵雨或雷阵雨,温度是多少啊?”在一个初中低年级班级,老师的提问声刚落下,一个学生举手高声回答:“23℃!”这个教室里,除了老师,只有两个学生。

隔壁一个小学中年级班级正在上语文课,老师带领着孩子们读课文:“是要下雨了吗?小白兔往前边池子里一看,小鱼都游到水面上来了……”读完一段老师提问:“小鱼在干什么?”一个学生举手说:“小鱼到水面上透气。”与之前的班级相比,这个班级的学生多一些,有5个,桌椅也分成了两排。在另一个小学班级,同学们在听老师讲《总也倒不了的老屋》,课堂上,老师不时提问,孩子们也都积极踊跃回答。

在一间初中高年级教室里,语文老师正在给同学们梳理考点知识:赏析句子。“这个句子写出了他很慌张的样子,表现了他什么样的情感?”老师一边讲一边启发,5个学生也听得很认真。而另一间正在上劳动课的教室里,4名学生在老师的指导下,耐心手工制作“灰太狼”玩偶。

青年报·青春上海记者在教学楼里走了一圈发现,与普通学校相比,这里每个教室最大的不同就是人数少,有的教室里甚至是一个老师给一个学生“一对一”讲课。

“目前我们全校只有42个学生,相当于普通学校一个班级的人数。”第四聋校校长吴蓓芬介绍说,这42个学生分了10个班级,分别是学前(3-6岁)和义务教育阶段1-9年级,每个班级的人数都是个位数,“最少的一个班级只有2个学生。”

目前,2024年上海幼升小招生工作正在进行,有些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的是,第四聋校今年面临了“招生难”,今年9月新学期开学,很可能开不出一年级。

【原因】

越来越多听障儿童选择普校就读

上海的聋人教育历史悠久,新中国成立前就有多所聋哑学校。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上海的聋校曾达到每区一所,共有20所。1998年,市教委对全市19所聋校设点布局调整,第四聋校合并第二聋校、第三聋校,成为“集学前教育、九年义务教育、多重残疾教育”为一体的上海市中心城区聋校。

“那时学生数量是最多的,有300多人。”吴蓓芬说,这些年来,随着医学补偿效果的提高,聋校学生数量出现断崖式下降。而这背后,是上海新生儿听力筛查、早期诊断及早期干预体系的建立和人工耳蜗技术的快速发展。

先天性听力障碍是人类最为常见的出生缺陷之一,有数据显示,我国每年新增加近6万名听力障碍的新生儿,若未能及时接受有效的干预治疗,可导致重大残疾后果(聋哑)。

过去,由于没有及时进行人工干预,先天性听力障碍患者往往和“哑”相伴,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十聋九哑”。但其实,耳聋是可以通过各种方式干预,进而重获听力的,而最重要的前提,是要能够早期识别耳聋。

2001年,上海在全国率先开展新生儿听力筛查。对于中重度的听力损失,一般建议用助听器干预;极重度则建议植入人工耳蜗干预。通过20多年的努力,先天性聋儿的康复率已经达到100%,全面实现了听力障碍儿童的“聋而不哑”。

“越来越多的听力障碍儿童,在佩戴助听器或植入人工耳蜗后,选择到普通学校随班就读,于是聋校的学生就越来越少。”吴蓓芬说,对于家庭来说,这绝对是福音,但对于聋校来说,就面临着新的挑战和转型。

记者了解到,目前上海一共有4所聋校,除了第四聋校,还有第一聋校及闵行、浦东各一所聋校。而学生数量断崖式下降是各所聋校都面临的情况,有的聋校甚至全校只有20多名学生。

【挑战】

聋校学生多为重度听障、多重障碍者

学生数量少了,教师是不是可以轻松一点了?

“老师一点也不轻松。”吴蓓芬说,现在聋校学生的情况发生了重大变化,单纯听力障碍的孩子大都进入普通学校,留在聋校的基本是听力障碍程度比较重的孩子,而且多重障碍的学生也多了。比如,有的孩子除了听力障碍还伴有智力障碍或肢体障碍、精神障碍等,严重的甚至叠加了几种类型,这就使得学校的教学模式也要转变。

“我们有个孩子是听力障碍伴有自闭症,为了他的学习我们投入了很多精力。”吴蓓芬介绍说,学校专门安排了保育员阿姨跟着他,保证他的人身安全,同时,由于他跟不上其他同学的学习进度,所以语文、数学两门主课都是老师单独给他上,“考虑到他将来毕竟还要融入社会,所以美术、体育等综合学科我们又安排他和班级里的其他同学一起上。”

正因为每个孩子都是特例、每个孩子的情况都不一样,所以现在学校的教学也是以集体教学中的个别化教学为主,即便是同一个班级的孩子,老师上课的内容、布置的作业以及要求也不一样。“比如小学的一个班级,有2个学生,上语文课时却要2位老师去上,一个孩子智力正常但听力障碍,上的是聋校的语文课;另一个相同年龄的孩子,听力障碍叠加智力落后,老师就得给他降低难度上课。”在吴蓓芬看来,这样上课更有针对性,孩子学得也有意义。

这些年来,随着学生数量的变化,第四聋校的教学模式已经由过去的集体教学,慢慢过渡到了如今集体教学中的个别化教学,今后还将逐步变成完全的个别化教学,老师们会根据每个学生的不同情况,制定“一人一策”的教学方案。而这样的精细化教学,带给老师的挑战是巨大的。

“这么多种教材,有的班级是整体用一种,有的是一个班级用几种,虽然只有40多个孩子,但课标有很多套,所以有时我们教导处都有些头痛,老师们也感觉忙不过来。”吴蓓芬说,除了教材的多样化,老师们的技能也需要不断提升。过去,聋校的教师会打手语就行,如今却要不断提升自闭症、肢体康复等方面的专业知识和技能,“老师们也要提升和改变。”

【应对】

手语不是最重要的,要走进孩子心里

80后彭晨炜在第四聋校已经工作了20年,目前担任初中两个班级的数学老师。她坦言,刚参加工作时,学校里很多学生都是全聋,而现在,随着早期筛查、治疗及电子耳蜗技术的发展,低年段的很多孩子听力康复情况好了很多,直接口语交流就能听懂。

“但现在多重障碍的学生多了。”彭晨炜执教的一个班级有5个学生,看似整体智力发育情况差不多,但其实每个人的差异都很大,“他们有的是全聋,有的口语表达能力很好;有的即时反应好但过后会忘,有的即时反应有些弱但通过不断强化训练能很好地掌握;有的需要多练习计算,有的需要用多种方法帮助理解概念……”这使得老师在教学过程中没办法做整齐划一的指令,必须要个别化教学。

作为聋校教师,最重要的就是和学生沟通,在彭晨炜看来,沟通过程中,会手语只是一方面,却不是最重要的。“听障的孩子是很会看眼色的,他们能很敏感地感知到你是真心待他还是敷衍他,所以要和他们建立良好的沟通,光会手语是不够的,要用真心真正走进他们的心里。”

彭晨炜至今记得第一次做班主任时带的学生小陈。“他很聪明,也很调皮,我那时刚工作没几年,没太多经验,完全凭着一腔热情,一心想着要把他管好。”而进入初中的小陈则有些叛逆,于是,刚接班级那段时间,年轻气盛的彭晨炜和调皮捣蛋的小陈“针尖对麦芒”,天天在操场上演“追逐大战”。后来,彭晨炜逐渐改变“策略”,与学生年龄差距不大的她经常和他们一起玩,同学们慢慢把她当成了姐姐。这个过程中,彭晨炜不时带着小陈参加一些外出展示活动,并让他在学校陈列室做介绍讲解。“他口语很好,要做好介绍总归要多背、多学习,而且身边也有一些榜样,慢慢地就不那么调皮了,到高年级时他已成了别人的榜样。”

从第四聋校毕业后,小陈考了高中、大学,大学期间还与同学一起自主创业,如今在一家世界知名企业工作。毕业后再见到彭老师时,他感慨地说:“当时觉得你很烦,管我管得那么严,毕业后才发现,还是你对我最好。”

彭晨炜刚工作时,曾经听残联一位老师说过一句话:“你们应该为自己的工作感到自豪,因为你们用工作的时间做着慈善的事业。”20年来,每每想到这句话,她都很有感触。“这份工作确实不单单是一份工作,也是一份慈善事业。”彭晨炜说,不管学生数量如何减少,作为聋校教师,都要用心去和每个孩子沟通,“因为不管什么教育,走进孩子的心才能发挥作为教师的魅力。”

吴蓓芬也坦言,未来聋校的学生数量可能还会继续下降,但学校和老师都会积极去应对、去转型,“我们希望能够在教育的过程中,为孩子们创造一套适应他们成长的教育方案。”

青年报·青春上海记者 刘春霞/文、图

编辑:陆天逸

来源:青春上海News—24小时青年报

返回上页 回到首页

青年报社 版权所有

总机:021-61176117 | 广告热线:021-61173717 | 违法和不良信息举报电话:021-61177819 / 61177827 举报邮箱:services@why.com.cn    测试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