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报·青春上海记者 刘晶晶 

“说到‘网红’，可能大家的感受是又爱又恨，但是恨也好，爱也罢，年轻人关注的东西我们就要关注。”6月29日下午在上海设计中心举办的第80届解放日报文化讲坛暨第27期SEA-Hi！论坛上，上海社科院城市文化创新研究院院长徐锦江这样表示。年轻人创造出的“网红打卡”文化，对于城市建筑空间的设计者、研究者、运营者来说，又有怎样的启示？

网红打卡地究竟是“肤浅的躁动”还是“时代的节律”？

所谓网红打卡地，简单来说就是在网络上广泛传播并迅速走红的地方。徐锦江列举了这样一组数据：截至2024年6月17日5时21分，以“上海打卡"“上海citywalk”为关键词搜索的小红书图文贴中，按"最热"排序，共抓取1036条，被提及最多的TOP10“打卡地”分别是外滩、陆家嘴、武康路、东方明珠、静安寺、安福路、武康大楼、北外滩、豫园和乍浦路桥，前100位中差不多80%以上都位于浦西。

这显示出“网红打卡地”的一些规律——网红打卡地经常发生在历史风貌区和优秀历史建筑集中的地方，或是建筑风格、环境设计独具一格的地方，经常发生在文化活动频繁、多元、丰富的地区，或是时尚潮流之地，往往是一些小尺度、高密度、功能混合的街区。

徐锦江以美国新城市主义代表人物之一简·雅各布斯的一句名言总结道：一个城市的街道如果是有味道的，那么这座城市也是有味道的，如果一个城市的街道是单调乏味的，那么这座城市也一定是乏味单调的。

“人文主义城市发展观强调人和人之间的连接，强调地方价值、生态平衡、文化多样性、历史风貌保护、心理情绪价值、可持续发展。用当下老百姓的话来说，就是要有烟火气、市井气、接地气、聚人气。”他表示。

当然，对于网红打卡地的讨论，要考虑不同的维度，如社会维度，即如何避免媒体设置议题的声量过度凌驾于居民的生活空间或生活权利之上。又如文化维度，“如何把网红打卡地所形成的简单地方认同，变成一种深刻的人地情结和地方的归属、依恋，这非常重要。”

在徐锦江看来，城市空间生产要考虑景观，也要考虑社区，要考虑观光游客打卡，也要保护居民生活空间；要“光辉城市”，也要“落脚城市”；要“记得住乡愁”，也要“找得到未来”。归根结底，就是要以人为本。“网红打卡地究竟是‘肤浅的躁动’还是‘时代的节律’，让我们拭目以待。”

如何适应今天的青年从“活着”转向“活法”的需求？

徐锦江还抛出了一个词汇“含青量”，“青”是青年人的青。他表示，“网红打卡地”实际上也是年轻人发明的，”对于“网红”，很多人的感受都是又爱又恨，但无论何种感受，对于年轻人关注的东西都值的关注。

这也获得了上海社科院城市文化创新研究院特聘研究员、路威酩轩集团大中华总裁吴越的赞同。他认为，以人为本，必须特别关注年轻人的感情、感动和感受，“因为他们才是城市商业发展的最大新推力。”

吴越表示，年轻人对未来充满阳光乐观，是最具备改善现状能力的群体。Citywalk成为流行，让人们意识到许多老建筑无法维持原始的功能，于是时兴Repurpose的思路，即设计新功能、活出新花样、展现新生命，所谓的“活化”。“而‘活化’重在年轻人的入局，必须要有年轻人入局。”

复旦大学人文学者梁永安教授如今是B站百万UP主，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网络，他接触了形形色色的年轻人。在他看来，未来是存在于这些年轻人的生命里的，“年轻人是什么样，国家未来就是什么样，而他们具有强烈的后现代、后工业时代的特点。”

“今天的00后，最大的特点是对自己的坚持，他要求的自主跟以前是远远不一样的，是在前代人创造的基础上，已经走出了温饱的重负后才能达到的。”梁永安表示，整个时代的需求在转换，他概括为已从“活着”的时代转向了“活法”的时代，“人的需求从物质在逐渐向精神转换，这是我们最大的生机。激活个体、激活创意，这是城市作为文化汇聚地汹涌澎湃打开的地方，应该具备这样的能力，回应时代的新需求变化。”

在他看来，城市怎么样让人流动起来，互相之间有温度非常重要。“比如说青年文化，我们要极其重视亚文化。不管是朋克、涂鸦、街舞、摇滚、装扮等等，丰富性、多样性非常符合年轻人内心深处区别各自不同的气质和需求。而亚文化需要场域。”梁永安说，上海青年不是没有这个能量，“就怕鸦雀无声，就怕没有自己的激情。”

城市焕新与历史、生态、社会之间的关系如何解码？

在城市里，如何产生这样的场域？梁永安认为，在后工业时代，地球是平的，城市也应该是平的。所谓的“平”是能打通不同的人、不同的文化、不同的阶层、不同的价值，能够互相相聚、能够碰撞，“是友好的、可识别、可介入的城市。而上海具有这样的条件，因为上海的城市结构、空间结构、文化板块，多元、多样比较完整，没有任何一个城市有上海这样的条件。”

“人们作为城市的使用者、塑造者，每天都在定义城市。它是这么复杂，我的工作也需要进行解码。”王翀是Hassell国际设计咨询公司上海董事负责人，全球合伙人，被称为“打工人午睡天堂”的徐汇西岸网红草地，设计者正出自于她所在的单位。为什么有些空间能够吸引到非常多的流量，吸引人到访，让人在这里进一步工作和生活，同时促进经济和文化活动，但有些空间不具备这样的特质，都是他们如今正在“解码”的问题。

“在我们看来，优秀的空间场所，就是把人的需求、生态要素、自然要素、经济要素多方面整合在一起，挖掘在地之美，去创造更大的价值。”王翀表示。在地之美是什么？可以用这些形容词：纯正的、独特的、鲜明的、吸引人的、有竞争力的、与城市环境息息相关的。与之相反的，则是模仿、平庸、乏味、缺乏特色等等。

而在这其中，还需要考虑到人与社会、与生态的关系，以及因此带来的一些挑战。比如现有居民和新来游客的关系等。“这些挑战都需要我们重新去关联，用一种新的方式、新的视角关联我们所在的社会。”王翀说，当更新对原有街区带来冲击时，在设计过程中有没有一些手法，可以让街道天际线的尺寸、街道的界面形成“谦逊的退让”？同时，也只有让更多人感到焕新的体验，有归属感，才会让空间更有利于文化的传播和建立。

“我们都知道，上海外滩老大楼多数都要超过100岁，最年轻的也都80多岁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能把这些东西都重新造吗？不可能，肯定要把它留下来。这些历史环境及地标建筑不仅是物质的使用和观览对象，其适应性再生更应成为城市可持续发展的文化驱动力。”曾进行外滩源规划改造的中国科学院院士、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教授常青则表示，建筑师因此更应该是老建筑的“修复师”、“翻建师”，是新旧共生的“拼贴师”，让城市的历史建筑再生产生文化驱动力，推动街区、城区的可持续发展。

青年报·青春上海记者 刘晶晶

编辑:陆天逸

来源:青春上海News—24小时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