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文化Talk|王怀甫:杂技剧延长了演员的舞台生命,我的表演生涯才刚刚开始
2024-09-13 文教

青年报·青春上海记者 郦亮/文 常鑫/图、视频

39岁,当很多杂技演员在这个年纪早已不得不告别舞台的时候,上海杂技团国家一级演员、杂技表演艺术家王怀甫却迎来了自己的又一个春天。杂技剧的诞生,让他从一个传统的杂技技艺呈现者变身为艺术表演者,这大幅度地延长了他的舞台生命。所以他才会说,杂技剧让他实现了突破与重生,他的表演才刚刚开始。正如网络改变了社会生态那样,杂技剧的出现对于整个杂技事业而言显然也是革命性的。作为试验者的王怀甫用自己的实践,为这场变革探明了道路,他说自己因此而感到很幸福。

  ※ 杂技剧让我“突破重生”  ※  

青年报·青春上海:您刚刚结束了在第十二届全国杂技展演中杂技剧《天山雪》的主演工作,这应该是您第48场《天山雪》的演出。可以谈谈与两年前首演相比,您自己的一些变化吗?我指的是对表演的理解,以及您的体能方面。

王怀甫:三年前《天山雪》已经开始筹备,三年多来,光剧本已经改了十几次。我接触到《天山雪》的时候,已经有了一定演杂技剧的经验,之前主演了《战上海》。当然,《天山雪》的题材跟《战上海》完全不一样。《天生雪》是现实主义题材。我在剧中塑造的是一个出生在新疆的杂技教练。当时接到这个角色的时候,理解并不是太深刻。但是不断地通过采风,通过对剧本的研读,跟导演反复地讨论,我慢慢地对这个角色有了逐渐深入的认识。

《天山雪》到现在已经有四个版本。从第一版的王雪峰到第四版的王雪峰,就我个人来说,更加厚重了。《天山雪》是一个有关经济援疆和文化润疆的故事。一开始演《天山雪》时我没有去过新疆。去年文化润疆的时候,我们去了新疆,到了乌鲁木齐,到了喀什下面的四县,我们和当地的群众进行交流,有一些群众上世纪60年代就援疆了,扎根新疆60年。从新疆回来之后再去演这个角色,我觉得对这个角色的理解和感知,又更加地厚重了。

体能方面,因为我演的是一个杂技教练,主要是指导学生训练,我觉得更大的是情绪消耗。每次演出之前或者演出当中,我都要关注每一幕的演出。不是说只是我自己演好就可以了。这是一个杂技剧,有一种情绪的延续。有些时候我没有在舞台上演出,但我会在台侧关注演我童年的那个演员的表演,我还会关注我的“父母”的演出。只有这样,当我走上舞台的时候,我的情绪,我的状态就会一直“在线”,一直延续。这种情绪的消耗相当大。

青年报·青春上海:2019年您开始担纲杂技剧《战上海》的主演江华。这是上海杂技团的第一部杂技剧,在全国也是“用杂技讲述故事”的执牛耳者。当时您已经34岁了,我将此称为您的一次飞跃。因为过去杂技演员主要是靠技巧吃饭,现在你真的要去“演”了,要去塑造人物,讲述故事。您为什么会在34岁的年纪去尝试改变?说说从“技巧”到“表演”转变过程中所克服的种种困难吧。

王怀甫:《战上海》到现在已经五年了。其实整个创作从2018年就开始了。那时我三十四五岁,整个身体的机能状态应该说比现在要好很多。实事求是地说,我很幸运。在没有排《战上海》之前,我很迷茫,我不知道我在为谁演出,我还能演多久。三十四五岁在大家的印象中是“正青春”的时候,但对于传统杂技演员来说,其实已经算是高龄了。 

我对在杂技剧里演角色,一开始还是没有很深的体会。我从9岁开始学习杂技,到了三十四五岁,舞台经验已经很足了。我一开始只是站在一个杂技技巧呈现者的角度去演《战上海》的主角江华。但随着剧目排练的深入,我就感觉之前的想法是如此的幼稚。杂技剧有剧情,更有角色。演员是核心之一,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演员呈现。所以当时感觉自己压力一下子很大,感觉自己有点支撑不起来主角江华这么一个英雄形象。 

应该说,一开始我站在台上内心是空洞的。但是有一次在排“攻坚战”那一幕时,我就感觉像“灵魂附体”一样。当时我们攻城,很多战士“牺牲”在我怀里的时候,我抱着这些战士的时候,我想到了之前在龙华烈士陵园,在浦东高桥烈士陵园采风的场景,想象子弹在你耳边飞过,在你头顶擦过,脚下还有地雷阵。敌军的碉堡就在一米不到的地方。以前我从不相信,会为了一个戏,你可以走不出来,但这次真的是走不出来。从一幕戏开始,我真的就是浑身在颤抖。我觉得一下子感觉到自己不用再表演了,我为什么要表演呢?我觉得我就是1949年5月解放上海时的那个江华,我不需要表演。我只要跟着剧情,跟着我内心的感受就行。我的心扉一下子打开了。我的眼睛里看到了更大的一个空间。我感觉到,作为一个演员,角色就是你的一种真诚的表达,而且还很纯粹。当时这个感受我保留了下来,一直帮助我到现在的第二部杂技剧《天山雪》。应该说,对江华的塑造给我打下了一个很好的杂技剧表演基础。

青年报·青春上海:曾经有人说,您如果在20岁演江华,那该多好。因为江华就是这个年纪。而您却说,只有39岁才能演好江华,因为演员需要阅历和对生活的理解。我十分想听您谈谈这句话背后的内涵。

王怀甫:演了《战上海》后,身边很多人,特别是我自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30多岁了,这么好的一个剧,这么好的一个团队和平台,我如果能够再年轻点,该有多好,这样我可以在舞台上面演更长时间给观众看。但是后来我又想,如果我25岁,我真的能够驾御这个角色,演好我们的英雄吗?我觉得不行。虽然25岁的我,能翻能跳能跑,体能又好,我的技巧也在巅峰状态,但是可能对剧情对角色,对这个杂技剧内涵的理解就没有现在那么厚重。我们说,艺术来源于生活。一个人的生活和经历,真的是可以帮助一个演员增强对很多事情的理解。所以我说,20多岁演江华不是最好的时候。

过去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老杂技演员了。但当我演了杂技剧角色之后,我觉得我的表演生涯才刚刚开始。我浓缩了四个字就是“突破重生”。“突破”指的是从传统杂技到杂技剧是一个突破。对我个人来说尤为如此,我从一个单纯的技术呈现者,变成了舞台杂技艺术的表演者。至于“重生”,我觉得我的表演生涯才刚刚开始,杂技剧打开了我的心灵,让我看到了更大的舞台。

从某种意义上说,杂技剧的诞生真的能把杂技演员的舞台生命延长。如果按照传统的杂技,演员到了一定年纪,就要退居二线了。但是我今年马上就40周岁了,还在继续演着杂技剧。所以我一直说,我的舞台表演艺术生命才刚刚起步。我会继续努力,也会继续出新的作品。

  ※ 真的很幸福,在上海实现了最初的梦想 ※  

青年报·青春上海:谈谈您的个人艺术经历吧。杂技是很艰苦的一项艺术,同时杂技演员的艺术生命其实也是很短暂的,因为总是要和各种伤痛作斗争。您为什么会选择这个职业?是有家族渊源吗?在学习的过程中有哪些令您印象深刻、影响至今的事?

王怀甫:1994年我9岁时就开始学杂技了。我和杂技还是很有渊源的,我的姑姑和姑父包括我的表哥,都是杂技艺术工作者。我当时在河南濮阳杂技艺术学校学习。当时报名的有1000多人,录取的有近200人,最后毕业的只有不到一半。很多人学了几个月后就离开了,因为学杂技太苦了。我一个9岁的孩子,孤身一人在学习,天天真的很累,那时由于营养各方面没跟上,我还曾经尿血。 

有时候我们说杂技人有一种精神,这在你从小学习的环境中就已经奠定了,因为我们的杂技前辈,我们的老师,从小也是这样过来的。他们也会给我们讲这些经历。整整三年,我不断地在打基础。一个高楼大厦没有一个好的地基,是不可能建成的。杂技演员更是如此。 

1997年我参加了河南省少儿杂技比赛获得了金奖的第一名,另外还得了一个创新奖。而在“转桶”的节目中,我也是主角。当时我就很自豪,觉得付出没有白费。1998年我就去美国商演一年,在奥兰多的迪士尼乐园当杂技演员,积攒了很多的演出经验。1999年底,因为种种机缘,我来到上海,参加上海杂技团的演出。当时我还没有毕业,属于边学边演。

不到两三个月,我就感觉自己已经融入到这个环境当中了。为什么?因为上海杂剧团对我们特别关心,整个的训练环境,演出环境,生活环境各个方面我觉得都特别好,我不再有孤独感了。记得2004年我要毕业了,2003年过年,我坐火车到郑州,再坐大巴回濮阳, 记得路过黄河大桥的时候,当时心里面就一下子很酸。我突然明白,我就是想待在上海,想成为上海杂技团的一份子。这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当然,我今天坐在这里,非常非常高兴当时的想法,当时的选择是对的。我现在好幸福,终于实现了我最初的梦想。我身处这么好的时代,更重要的是,我现在有一个这么好的平台。

青年报·青春上海:谈谈新人培养吧。3年前,你开始培养《战上海》江华的B角王佳俊。您觉得现在青年人和您学杂技的时候有什么不同?他们优势在哪里?

王怀甫:《战上海》深受观众喜欢,我们当然希望一个经典杂技剧能够永远传下去。但我面临的一个现实的问题就是我总归是要老的,总归是要演不动的。所以艺术传承变得迫在眉睫。

连长江华30岁左右,我演江华的时候比他大个几岁,所以我能够通过钻研,通过自己的生活积累,来演绎好连长江华。今年我39岁去演50岁的王雪峰(《天山雪》主角),我就发现我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驾御这个比我大十几岁的角色。 

现在王佳俊年纪更小,才22岁。他的个人能力比我强很多。年纪轻,体能好,力量也强,上天入地,什么都可以。但是呢,也由于太年轻,他演起江华时心是空洞的。我一直在思考我要怎么样告诉他,让他才能沉浸到角色之中。

剧中在演苏州河南岸攻坚战时我有一段台词就是“请求炮火支援”。我就告诉王佳俊,你要无数次喊出这段台词,喊到什么程度呢?要喊到自己浑身颤抖,眼泪汪汪,你难以自控的时候。这个时候你就能感受到这个角色带给你内心的那种冲击力。我只能说,王佳俊现在这批青年演员还是太年轻。他们会静下心来询问你,来跟你交流,这就很好。我也会经常跟年轻演员交流我的一些表演心得。我也一直跟他说,你们是比较幸运的,你们刚刚毕业就能够看到杂技剧的发展。不像我,我是从传统杂技演员成为杂技剧演员的,当时没有先例。

青年报·青春上海:在连续主演了《战上海》和《天山雪》两部杂技剧之后,您接下来对未来还有哪些规划?

王怀甫:我有时候就在想,一个演员一生如果能有一部作品被观众记住,那这个演员就是幸福的。没想到,在《战上海》之后,我又主演了《天山雪》,都获得了观众的喜爱。那我能够就此满足吗?不能,我还觉得不够。我现在最大的一个愿望就是“保持”这两个字,要保持我现在的状态。这就要求我平时在生活和工作中,要严格地自律。只有保持相对良好的状态,在下一部剧的时候,我才能积极去竞选它,参与它,哪怕我不再是主角,我想让观众在这些新剧里再次看到我。我永远在为下一部戏做着准备。

青年报·青春上海记者 郦亮/文 常鑫/图、视频

编辑:张红叶

来源:青春上海News—24小时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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