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凌备课的工作环境

青年报·青春上海见习记者 林千惠

在现实生活中，他是一名备战高考的高中生，在网上，他却是一名拥有67万粉丝的高中数学老师。他的视频评论区里，不乏“数学老师来学习了”这样的评论。为高中生同仁，甚至为大学生和高中老师传道、授业、解惑，17岁的B站UP主云凌（@云凌Sapphire）也收获着“攻坚”数学的乐趣。

从分享欲出发，他成为“知识区讲师”

云凌第一次在B站上传视频，是2022年。还是初二生的他，分享了长达一小时的初中数学的相似三角形系列课程视频，目前播放量已过10万，弹幕有1433条。三年来，他在B站共分享436个讲课视频，包含数学、历史、物理等，目前主要聚焦于数学题，为高中生们提供难题解答。

“我从小分享欲就强，小学时，英语课正式上课前，老师会给我们5分钟讲课，我积极尝试。到了初中，因为我成绩好，许多同学会来问问题。”云凌回想，他好像天生就喜欢“讲题”。在B站上刷视频，他经常瞧见有博主分享知识，这给他心里埋下了做个知识区UP主的种子。“面对难题，我会有畏难心态，于是我便想，如果我也像博主一样讲题，就能给自己直面难题的动力了。”抱着锻炼自己的心态，云凌在B站开设了账号“云凌Sapphire”。

结果没想到，他发布的第一期，播放量一天便过万。这给予了他极大动力。于是，接二连三，他沿着自己的学习脉络，又发布了一系列和中考相关的课程。等升入高中，他集中在数学这一学科，系统地讲解他遇到过的数学题。几年下来，他已是B站知识区许多人所信任的“赛博老师”。

堆得满满当当的数学题本

难题“现学现讲”，学生视角反成优势

“初中我的数学并不强，但通过讲课，我发现数学很有乐趣，数学也慢慢地成为了我的强势学科，很多压轴题也远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云凌说。他记忆中考得最好的一次是149分，扣的一分是因为“用了个不能拿来写过程的方法”。

成为拥有67万粉丝的数学老师这件事，看上去令人艳羡，但对一个高中生而言，并不那么容易。如今云凌的课程特色主打“高考数学培优专题”，而要给学生们讲处理压轴题的方法，他自己得提前学懂、学熟。但就如所有的同龄人，这些知识他也是头一次接触，自然不会像老师那样有经验。为了让自己尽快和知识相熟，他想了一个“妙计”。讲课前，他需要在前两周翻阅相关教辅资料和各种习题，筛选出有用的内容，备课、梳理知识，“只有见过绝大多数的相关题型，理出完整的知识与方法体系，才能有充分的自信讲解出来。”他说。

但比起温习过无数遍的老师，学生学习遇到搁浅时刻是一定的：“有一期，我做了非对称韦达定理，里面一个板块叫强配韦达定理，这个内容是在备课时遇到的，我发现资料书里莫名其妙地设了未知数就直接解了出来，我很难理解。”他没办法，把数学群、数学博主问了个底朝天，无果后，又去搜索B站相关视频，前后花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下午茅塞顿开，我十分兴奋。之后我整理出来完整的思路和方法，又找了方法相似的题目，最终就有了课程里‘对称式封闭性与强配韦达定理’的板块。”

因为这样的“攻坚”经历，云凌往往能在讲课时抓住属于他自己独特学生视角：“真正的老师们讲了好多届，经验足够多，有些题的步骤他认为很容易，可能就不会讲得很仔细，但很多时候恰恰学生就是会被老师略过的细节或步骤卡住，而我才刚被难题‘虐过’，体验很新鲜。我自然会把自己遇到的难点解释得很清楚。”

云凌的讲义

学习撞上授课，一肩挑起多重任务

云凌所在的高中，早上六点二十五上早读课，晚上十点晚自习结束下课。“教室的灯光是黄色的护眼灯，上到最后一节，眼睛都有重影。”云凌形容。准备中考那段时间，他的学习日程排得更满，“因为家离学校比较远，早上五点半起床去学校，每天睡眠不到六小时。”

每到周末有空闲，他就花时间在录课上。工作日上学，周末也讲课，是否会觉得枯燥？云凌摇头：“我举个例子，三月份我出了排列组合大合集，到现在已经50万播放了。这样我学习的时候，我看一眼视频的数据，就会非常高兴，觉得自己能学很久。”当然，如果结果相反，他难免陷入情绪低潮。

由于没有团队，这名高中生，从录课、剪辑到上传，一切由自己负责。最初他的讲义很简陋，把题拍下来讲，到了现在，他有意识地优化排版，内容也会一字一句打出来，当然，难免没有别的名师做的讲义好看。但这种质朴，却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进入云凌的课堂。从十万、二十万，到现在的超六十万，粉丝数等同于一些省的全省高考生人数。

“初三时，我有个视频上了B站热门，同班同学刷到，周一我回校时，全班同学都‘炸’了，一传十十传百。”他回忆。等到高中，不少同学都知道他的“副业”，有一些老师还会在班级里提及，让学生们看看“别人家的孩子”。最晚知道的，竟然是云凌自己的家长，“别人家长告诉了我妈妈，我妈妈蒙了，瞒着我看完了我所有的视频，也算是一种别样的‘掉马’吧。”但对他的账号，妈妈表现得很淡然，只是叮嘱云凌学习和做视频之余“好好休息”。

云凌的思考过程

面对心情低谷，他选择“暂停与重启”

云凌承认，做视频带给他快乐，但在某个时间段，也造成了一定的压力：“当更多人的眼睛看着我，我也会担心负面评价，在意别人的目光。”有时他“兴高采烈地去备课”，结果一看弹幕，有人对他的视频挑三拣四，表示“你课讲得很烂”“叽里咕噜说什么”，他会怀疑自己，而和别的职业UP主一样，他也面临一定的数据焦虑：“我对我的视频播放量有一个判定值，如果视频反响不好、数据也不行，我就会怀疑自己。”

离开网络，作为一名学生，他也有许多普通高中生都有的烦恼。初中时，他在学校成绩拔尖，但进了尖子生聚集的高中，他的成绩显得不再那么突出：“就像从天上掉下来，面临落差感。在竞争的压力下，该如何平衡自己的学业，又如何克服焦虑？”

这自然是个问题。高中头一年，他在适应期滞留了很久：在数学上花的精力太多，每门科目的难度也比初中高不少，各科间难以平衡，一时间措手不及。同时，做UP主的烦恼和学习的烦恼交织在一起：“刚上高中的时候，我想拓展自己的受众，于是从讲难题转为讲普通的题，但同类型的视频很多，视频数据越来越差。”对数据焦虑的他来说，视频的“负反馈”，无疑给困惑的成长期雪上加霜。

察觉状态不对，他干脆停止了更新，只在小号上开了学习直播，“每日学习时拿一个摄像头在旁边拍一拍”，把做视频这件事轻量化。在私下里，他把时间投入到课程中，多学、多练，“刷题”，将网络无理的恶评抛在一边，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沉淀，云凌觉得，自己迈过了那道成长中必然遇到的适应期。“攻克、调整好我的心态后，我成长了很多，学业上有进步，在做UP主上，有足够的积累之后，我的课程能形成独特的风格和体系，内容变得更有深度，而且备课相当仔细，会再三检查优化。因此我对自己产出的内容有充分的自信，一些恶意的评价就很难影响到我了。”17岁的云凌平静地说。

是良师是朋友，不确定间继续探索自我

让云凌自豪的是，在B站，“高中生学习UP主”并不是别人关注他的一个噱头。很多人先是觉得他讲课好，接着诧异地发现他是一名高中生。

私底下，云凌有自己的粉丝群，管理员都是和他差不多大的学生，一个群叫纯数学习题交流组织，只准讨论数学，氛围很平静，有人默默发题，其他人则默默解答，各司其职。在群里，既有初高中生，也有“眷恋高中生活”“愿意提供指导”的大学生。另一个群，则叫“学习小窝”，云凌的同龄人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烦恼：成绩、高考、未来的前景，都是高中生们高度共鸣的话题。“大家都在吐槽不一样的东西，但很有共情。”云凌说。

有趣的是，云凌既被他的观众视为网络上的良师益友，却也被看成是高考的竞争对手。“评论区会说你是我的竞争对手，我觉得压力很大、我要更加有动力，我认为这是非常良性的竞争。”云凌笑道。

谈到日后的规划，云凌说：“目前我在学校排名100名上下，考985没问题，我自己想挑战浙大。”但目标并非那么明晰，他补充，也可以去师范类学校，因为网络教课让他深深地喜欢上了讲课这回事：“因为我本身就很喜欢讲课，现在课程的产出很稳定，账号运营得也不错，应该会一直做下去”。至于学什么专业、未来又做什么，教书，还是全职做UP主，他还不确定。但无论如何，对这位高中生UP主而言，探索是未知的，也是快乐的。而不确定本身，正是少年们可以继续为之拼搏的原因。

青年报·青春上海见习记者 林千惠

编辑：张红叶

来源：青春上海News—24小时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