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倾心,草木染
2019-04-14 生活

【文/蔡娴 图/受访者提供】

『吃五毛钱的餐,喝六毛钱的酒,聊七毛钱的天,拍八毛钱的照,晒九毛钱的太阳……最后一块钱抬头看天空吧!』在川西的安仁古镇,有一群热爱生活的手艺人相聚在同一个院子里,这是他们在小院里的日常生活。易小曼和覃伟的『青红染』也是其中一员,他们以古法草木染为出发点,围绕生活本身做一些有趣的产品,同时也实践着一种小而美的生活方式。

向自然借颜色

“青红染”来到古镇已经有五六年的时间了,随着易小曼的寻艺之旅落脚此地。

当年,在中国美术学院学习服装设计专业的易小曼,是在制作毕业作品时,偶然认识了草木染,草木染像是为她开启了一个神奇又美好的新世界:“我第一次知道,从小司空见惯的那些花草都可以为我们的衣服上色,原来我们的老祖先都是采用植物来染就美丽的绫罗棉麻,原来同一种植物因为水温、浓度、媒染、面料的不同,能变幻出几十种色彩。植物采摘地点的不同、采摘时间不同、染布时的心境、染作的次数……随着这些变化,染出的色彩千变万化,没有一件相同。”更让她觉得可贵的是,草木染所有的原材料都取自自然,在提取色素染布后,将残渣回归于自然,能作为肥料补给土地,不伤害环境,使用得当能够永续发展。

于是,对草木染一见倾心的易小曼就设计了一系列草木染的服装作品作为自己的毕业设计。不过,让她有些遗憾的是,因为条件限制,没能对草木染进行深入的研究:“但草木染像一颗种子埋进了我心里,等待时机破土萌芽。”

毕业后,易小曼终于有机会,去侗寨拜访一位做侗布几十年的老手艺人,可惜的是,到达后她才发现,对方已改用化学染料,不得不失望而返。不过幸好,易小曼认识了寨子里的花花姑娘,花花姑娘带她去认识了依旧在坚持用古法草木染的老手艺人,让易小曼真正见识了繁琐反复的侗布的制作工艺。

之后,易小曼还去拜访了丹寨的蜡染传习所,她在这里见到了惊艳的蜡染画作,还和几位织布的苗家妈妈成为了朋友。“我走进她们家里,跟她们一起吃饭喝酒,聊她们织的布、做的衣裳,她们永远拿她们仅有的、最好的东西招待客人。”在易小曼看来,她们拥有着纯粹的心灵,她希望尽可能去帮助她们改善一些物质条件,比如让商业来反哺她们的手艺,“因此,做好草木染对我来说又是责任,对自然的生态责任和对社会的道德责任,还有对文化的传承责任。最好的传承不应仅仅在博物馆里,而应贯穿我们的生活中,在现实生活中通过创造力让传统文化焕发新的生命力。”

正是带着这样的想法,易小曼创办了古法草木染工坊“青红染”,还找来了多年的好友覃伟一起加入。同样也是学设计出身的覃伟,刚开始只是在帮易小曼的忙,没想到耳濡目染,也渐渐入了迷。

目前,覃伟还是湖南大学的一名研究生,他不仅撰写了以草木染为主题的论文,还特地延期一年毕业,为的就是想根据亲身经历来完成他的毕业论文。覃伟将论文的内容从单纯的探讨染色,转换成对“青红染”所在的社区里,这些因手艺而结缘的人们的生活方式的探索。

从造物到感物

院子里常常晾晒着染好的布料,它们时不时会随微风轻轻拂起,把那份柔和吹进人的心里。在这些染布之中,即便是相同的图案,你也找不到两件一模一样的,因为手工染色会因为浸染次数和不同的面料,而呈现出微妙的差别。

在覃伟看来,染布并不难,重要的是创作和设计。“除了拥有自己的审美,我们的设计更年轻化和生活化,整体的视觉呈现也更现代更简约。”覃伟负责设计,他更注重设计与空间的搭配,“不是用很多复杂的工艺去染一块布,而是想着要让它们能以最合适的方式去呈现。”此外,他们也花了很多心思在画图、制版、刷糊和染色上。

说到创意和灵感,覃伟觉得,他们的生活环境帮了很大的忙:“除了在这里创作,我们也是在实践一种生活方式。我们喜欢到大自然中去,喜欢花草树木、果实种子,在设计上的情感表达正是来源于对身边事物的观察和体验。”     工作室常年挂着自己染的门帘,给人的感觉既安静又灵动,圈了不少粉。他们曾设计过一组南风系列门帘,整个设计就是从感受当下出发,主张发现生活周边细微的美和趣味:“我们设计了春聆、见花、新叶、草长等九种图案,表达了这个时节给我们的感觉是什么样子的。”看着这些图案的门帘,像是看到了清早阳光照耀在有露珠的野草上,又像看到路边新开的花朵,也像浅尝了一壶好茶……他们形容“南风”是平淡天真,是无事欢喜,是只要留心就触摸得到的,把心放到自然中去感受,去观察周遭的点滴变化,不同的图案都来源于内心的直观表达。

不过,光是有好的设计创意还不够,想要完美地呈现出来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工作室做得最多的是蓝染,而蓝染在草木染中是最难的。因为蓝染的工艺最为复杂,需要种蓝草、养缸、打蓝靛等等。

蓝草是用来制作靛蓝的植物统称,其中包括马蓝、蓼蓝、菘蓝、琉球蓝、木蓝等。据易小曼介绍,要制作靛蓝,首先要将采摘的蓝草叶子置于染桶中,放水浸泡暴晒,待到蓝草腐烂发酵,浸泡液由黄绿色变为黑蓝色时,滤掉杂质,兑入一定量的石灰水,出现深蓝色的泥状沉淀物,造靛才告完工。但造靛成功后也不能直接染色:“靛蓝的蓝不是染出来的蓝,是养出来的蓝。需要像照顾小朋友一样细心呵护它,每天工作完,要给它喂靛蓝膏,要照看它的酸碱度,天冷了要给它做好保温。”

除此之外,有时候材质也会成为让人头痛的难题。“青山团扇”曾一度成为“青红染”的热门爆款。虽然,这把团扇从结构到图案,都看似简简单单的,但它的爆款之路却走得非常艰难——它的材质是纸,而传统的都是在面料布料上染色:“难点在材质的把控,因为把纸放进染缸一不小心就会染坏,不仅要把控扇子的状态,也要去把控染缸的状态,并不是轻易就能得到这样一个清晰的线条和图案的。”加上纸扇的材质又分很多种,生宣、熟宣、半生宣等,因为不同的材质、裁剪纹路,最后的成品都会不同。覃伟说,需要花时间去思考怎么才能呈现最佳效果,包括天气等各种因素都会让扇面受到影响,即使只是在纸上染出一种很简约的效果,也是经过他们反复的尝试,才能在这样的材质上染出这样的图案。他们当时做的时候,大概毁掉了一两百把扇子才做成功。

每天与植物交流、与色彩对话,细心去体味它们的语言,唤醒大家对于生活方式及生存环境的思考。

找寻更好的生活

为了拓展对草木染的认知,易小曼和覃伟还曾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前往老挝、泰国、印度,进行了一次以染织为线索的游学之旅,还以草木染的代名词“Indigo(靛蓝)”作为游学主题。

在旅行中,他们边走边看边思索,不仅深入各地的染织及手工工坊,拜访了多位手工艺人,比如,在老挝万象拜访了当地第一家纺织品私企,来自非洲的老手艺人Dawit亲切友好地与他们交流自己的心得;在泰国清迈的Rustic Market体验了一次理想中的市集文化;在印度斋浦尔了解了创新几何纹样与传统木刻印花工艺之间的碰撞。此外,他们也尝试与异乡文化产生碰撞与反思,同时对可与手作文化产生关联的周边业态进行探索。

他们的探索还在继续,覃伟说:“人生最大的欢喜莫过于在自己合适的年纪和一群合适的人去做一件合适又充满无限正能量的事。而在路上,才有机会满怀期待地去幸会民艺,乃至找寻更好的自己。”

覃伟喜欢用摄影的方式来记录生活,分享美:“我们并不只是在做草木染,而是在生活,生活是涵盖方方面面的。”照片里的他们总是露出灿烂的笑容,生活的乐趣似乎都能从这些笑容中透出屏幕。或许,他们的生活就像易小曼所说的那样:“我找到了一种与我内心最为贴切的生活方式,每天与植物交流、与色彩对话,细心去体味它们的语言。我想青红染将来的成功,不在于它的销售额有多少,而在于它能传递多少温情,以及能唤醒大家对于我们生活方式及生存环境的思考。如果我能快乐地将它延续得长久一点、再长久一点,便是更美的事情。”

难怪,易小曼和覃伟说,他们的目标是做一个可爱的人。而他们的院子里还有一群可爱的人。这些有意思的手艺人们从各地聚集在一起,每天都过得非常充实,他们常常聚在一起聊聊生活,聊聊创作,“三不五时”合作一把,做些让自己觉得更有趣的事情。他们还给小院取名为“天福美院”,将美和创意作为第一生产力,共同建设属于他们的匠人群落,一起实践属于他们的理想生活。

文/蔡娴 图/受访者提供

来源: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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