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蔡娴 图/受访者提供 logo设计/应毅

如果没有学习美术，何郭萌很可能会走上从医的道路，她从小成长于医学世家，就连对图像的认知也始于医院的空间，以及医学用具，尤其是蓝白条的视觉图像给她留下的深刻记忆。在何郭萌看来，艺术和医学在很多方面有相似之处，比如它们都要与人接触，且接触到的都是直观又纯粹的情感：“艺术是艺术家对自我的直接表达，可能是一些很小的情绪，或者是某些苦痛，又或者是生死，我觉得医院也是这样一个见证的场所。”

这种潜移默化的认知显然影响了何郭萌对于图像以及艺术的探索，她的代表作品“蓝·白”系列就是通过个人记忆、文化记忆介入的水墨探索实践，借用水墨媒材对个人视觉记忆中的“蓝白病服”进行图像化表达。

何郭萌试图对每一根线条进行高度集中捕捉并记录身体、知觉、感受、情绪和思想的瞬间状态。她说，重复绘制的行为是对时间的凝固，对“冷漠感”“隔离感”的传达，也是对自我身体和精神的关注，“《蓝白》作为隔离和镇静的符号，去掉情节和叙事，它一无所有，唯独见证了我无聊、焦躁、怀疑、虔诚、惶恐的一分一秒，一天又一天。它呈现了我画笔重复作业后的一个状态。利用绢本对视觉记忆进行图像化、符号化、语言化，来表达当下的个人理念。”

在做这个系列之初，何郭萌最开始是在寻找自己身上的某些点。“该如何创作，通过怎样一种表达来对自己产生一种回应，或是社会的回应？”当她再次看到蓝白条这种素材图片的时候，瞬间就想起了小时候的某些记忆，“我觉得，这个图像的提取其实是有某种符号感的，它可能带有某种象征性。所以，在决定选择这个方向之后，我把图像进行了一些抽象化或放大式的提取，它就不再是某一个具象的图像，比如说一件条纹病服，或者是一张床单，它不再是一件消费品，而仅仅是一个图像符号，这是我的变化过程。”

Qa 生活周刊×何郭萌

Q：怎么理解“蓝·白”系列作品中融入的个人记忆、文化记忆，以及焦虑、怀疑、惶恐等一些情绪？

A：我觉得，焦虑在每个阶段都存在，到了大城市以后，我的这种焦虑感更甚，还有压迫感。因为整个社会和整个环境给你非常大的压力，你不仅要在这个环境里让自己生活得更好，而且更重要的是，你要怎么去把自己的作品推出去，或者是完整地表达出来，而不仅仅是自娱自乐。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去表达一种直接性。

个体记忆其实是很小的一个概念。不是所有人都有同样的个体记忆，我在这个阶段就想到一个词——“文化记忆”，蓝白图像并不是我突然凭空画出来的抽象图像，它其实是包含很多种文化记忆的，而这些文化记忆会引起公众和艺术相关人士的共鸣，或者是互动感。这种互动其实就是艺术作品的第二种身份，它会让这个作品有更多的含义。我觉得，我的作品是从很个人和个体的理解，慢慢地加入一些对社会和公众的回应，这也算是我的一种成长。

Q：你的导师蔡广斌以“影像水墨”对传统水墨进行新的表达，在创作观念上，对你是否有影响？

A：蔡广斌导师对我的影响是最直接也最为深刻的。在跟他的接触中，我的观念产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他对于社会的看法都是用“影像水墨”的方式直接表达出来，它并不是传统意义上中国画对图像的表达，而是介入了很多社会因素进去，比如说孤独感，还有最近对敦煌做了抽象的三个图形的提取，其实就是对于现代社会的一种文化反省。我觉得，这种跟自己有关，又跟社会紧密相关的创作方式，是他对我影响很深刻的部分。

Q：“影像水墨”在你的作品中也有体现吗？

A：是的，其实从最开始我就是将床单或者病号服这种蓝白条的现成品拍摄为图片，再经过电脑处理或者近景式法则的图像处理，由影像转为了作品。现在，大家往往并不是借助于直接的写生，更多的是图片素材，这也是这个社会的一个特点。

“影像水墨”有很大的发展空间，这个概念最开始的提出，就是蔡广斌老师的一种技法和他作品的一种表达。所以，我觉得作为他的学生，对于这方面的技术研究是很有必要的。我对“影像水墨”的解读是，它不仅仅是照片，更多的是你怎么把已有的素材照片，通过比较个人的手法，不管是哪种水墨技法，或者其他的综合材料，进行拓展。不论你通过什么样的材料进行表达，图像应该要晦涩一点，如果它很直观地被表现出来，其实可解读性就变少了，可能性也变小了。所以，我之后的创作方向可能更多的是偏抽象的，比如说用“影像水墨”这个方式来表达的时候，我可能会加入一些综合材料，在材料这方面我会有更多的探索。

Q：作为新生代文化力的代表，你如何用自己的方式为上海这座城市不断增加新的活力？

A：这座城市，可能真的就像“魔都”这个名字，它有一种魔力，或许生活在这里相对来说会比较辛苦，但是这种魔力会让你想要持续地去发展。这里有太多的机会，有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事情和故事，让你觉得每天都很新鲜，有很多的点你可以去抓，可能它会成为你今后创作的一个方向。或者说，它为你未来的生活、未来的规划提供很多可能性。上海是一个非常适合年轻人发展的地方。

我觉得青艺博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平台，首先这种大型的展览有点公益性质，它其实是免费征稿的，只要你的作品得到认可，无论是艺术家还是学生都可以参加，这样的机会对学生来说是非常难得的。对于那些即将要成为艺术圈里的新鲜血液，他们更需要这样的机会。我接下来的一个作品，更希望呈现的就是年轻化和个性化，同时也具有更多的解读性，在继续进行图像抽象化的探索之外，还会接入装置，这种立体性的表达会更直观一点。这也是在我参加这些展览之后，对于自己未来的作品要怎么发展，产生的一些新的想法。

Q：作为青年艺术家，你希望在创作上更年轻化，在这方面你是怎么去探索的？

A：我觉得，年轻人的作品，不论是给人的画面形式感也好，还是图像也好，首先应该是年轻化的。因为你关注的东西就是这些，如果你本身每天关注的是人工智能、数码产品等，但你却去画大山大水和平时生活中根本看不到的一些东西，这显然是不适合的。我觉得，年轻的一代就应该画你所见，画你所想，而不是为了某些需要去画一些我们在生活中并不常接触的东西。其实传统意义上的山水画，就是古人日常本身就接触的东西，我觉得年轻化和个性化才是我们急需去发展的一点，也是我对自己的要求，我也一直在做这件事情。

Q：你会使用哪些更贴近生活和年轻人的创作方式？

A：对于图像素材的获取，我觉得最便捷的方式就是手机。日常的所见所闻和生活中遇到的某个瞬间、某个事件，都可以通过手机拍摄成为你的素材。还有像是GoPro这种便携式的录像机也非常方便，我基本会随身携带以便记录，因为在你遇到某个有趣的瞬间时，它会很快地消失。像前几天我就看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场景，我路遇一只黑色的猫，别人给它东西，它都不吃，但我走到它旁边时，它愿意过来靠近我，在我身上蹭来蹭去，还绕着我走上几圈。让我觉得，它其实对我是有认可的，这个时候哪怕我拿出来的并不是猫粮或者鱼肉，我当时就拿了一点面食，它也吃得开心。我把这个场景记录了下来，因为我觉得这只黑色的猫是很神奇的，感觉是一种缘分。

Q：在你未来的创作中，是否会融入对于上海文化的探索？

A：我觉得这是无法避免的，因为你生活在这个城市，你感受着这个城市。每天人来人往很匆忙，每个人都为自己的生活奔波焦虑，然后不断寻求进步，不断创造新的可能性。这种大环境本身对我就是一种刺激，这种刺激肯定会让我在作品中有所体现。接下来的一个大的系列作品还在规划中，在我正式转换角色后，作为一个社会人，在创作的时候跟社会的关系也会更大一些。

Q：抛开本身的美术专业，你还对什么领域感兴趣，或是做过研究？

A：我对心理学方面比较感兴趣，也特意去考了心理咨询师证。像是我对文化记忆和蓝白符号的理解，都是出于我在研究生期间做过的一个心理学研究课题。

人的心理是非常值得研究的方向，其实它跟艺术也是相关联的，在这方面的探索可以进一步补充我对于艺术观念的表达。因为心理学是一个很复杂的学科，我在初步了解后就觉得很有意思，包括老师也经常推荐给我一些存在主义的文学作品和哲学作品，让我去了解过往对于艺术和艺术生涯的规划有相同困惑的文学大家或者艺术大家，他们是怎么解决问题的。这些内容对我非常重要，比如读加缪“存在主义”的文章，可以让我的内心变得不那么焦虑。

何郭萌

华东师范大学艺术硕士，师从蔡广斌。曾任M50大田画廊“她艺术·卸妆时代”艺术评委，2017年策划“当代水墨6人展”。作品先后在“新生万象”2018上海青年艺术博览会、第九届上海美术大展、“跨文化视野中的意大利当代艺术展”中国艺术家平行展、第三届东海岸·上海中青年优秀美术作品展、“抽象北京”新当代抽象性艺术大展等全国性展览中参选或获奖。

文/蔡娴 图/受访者提供 logo设计/应毅

来源: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