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艺术之眼,看见大地的美
2019-09-22 生活

北川富朗在富春江边

文/冷梅 图/受访者提供

北川富朗之所以成为国际艺术界首屈一指的大师,和他的胸襟和远见是分不开的。他愿意打开大门,分享方法,传播经验,让所有人都来参与和尝试这种乡村振兴的方式。北川富朗模式的核心,不光在于艺术走入乡村的表达,更多在于它的出发点和对人、对自然、对土地的人文关怀。

“中国版大地艺术节”落户桐庐

2019年5月31日,一个艺术圈的好消息振奋人心。首届桐庐大地艺术节将于2020年秋天开幕。提到载誉全球的日本越后妻有大地艺术节,艺术圈几乎无人不晓。由著名艺术策展大师北川富朗发起的这场根植于乡土的艺术节,成为世界范围内探索艺术振兴乡村的权威范本。

日本越后妻有大地艺术节上中国建筑师马岩松的作品《光之隧道》

即将发生于桐庐的大地艺术节,将呈现北川富朗在中国乡村进行艺术探索的首个项目。它会在20多个乡村场所,实施60余个艺术项目,保持合适比重的国际艺术家参与,同时注重中国艺术家,尤其是年轻人的参与。继多年打造民宿集群生态的优秀经验,桐庐再次出发,致力于若干年后呈现中国最美的艺术乡村。

越后妻有大地艺术节和濑户内国际艺术节,都是北川富朗的“孩子”。在地域型艺术节理念的带领下,借助国际优秀艺术家的力量,使由于人口减少、老龄化,以及资源向城市过度集中导致地区衰退的农村、渔村和离岛地区再获新生,是北川富朗的初衷。如何以艺术为契机、为方法、为动力,恢复地区活力,挖掘地区价值,展开乡土建设,也是时代交给人们的命题。

瀚和文化联合创始人、大地艺术节中国项目策划负责人何海洋,2019年8月月底,刚刚从北川富朗主办的“濑户内亚洲论坛”回来,更加深有感触。他认为,北川富朗之所以成为国际艺术界首屈一指的大师,和他的胸襟和远见是分不开的。他愿意打开大门,分享方法,传播经验,让所有人都来参与和尝试这种乡村振兴的方式。北川富朗模式的核心,不光在于艺术走入乡村的表达,更多在于它的出发点和对人、对自然、对土地的人文关怀。

草间弥生在日本越后妻有大地艺术节上作品《花开妻有》

从人出发,关怀土地

在中国,乡村建设是一项长期工作,需要情怀,更需要务实,尤其需要有效的商业模式转化,才可以保持其可持续性,“北川富朗模式”无疑提供了良好的范本。

北川富朗在出席桐庐发布会时,说了这样一句话:“自古以来,艺术都诞生在那些面临问题的地方,参加艺术节的艺术家们也都有一种共同的特质,就是将他人的困难视为自己的问题。”

看过北川富朗日本大岛项目的人,心情都会难以平复。这里曾是麻风病人的隔离所,历史悲剧的发生地。1933年的春天,年轻的麻风病人们在大岛的北山自行开辟了一条1.5公里的步道,东西两条路都通向大海。如今这条山路遍布竹林,零星点缀着白色石块状的艺术品,村庄逐渐有了生机和活力。现在,岛上还生活着50多位一辈子走不出岛的病人。有人如此评价:艺术作品在这里已经超越了艺术本身,不再仅仅是现实的发声者、表达者,已经升华为现实问题的解决者。

北川富朗与中国建筑师马岩松

人们不得不佩服北川富朗在促进日本乡村振兴中的远见。2015年第五届艺术节期间,50天的参观人数达到510690人,平均每天一万人,而当地人口总数只有七万人。为保证每天一万人的居住、饮食、交通、安全、购物需求,设计合理舒适的参观动线和营造彼此尊重的交流环境,在多年的摸索中,艺术节已形成了一套完善的服务体系。这背后是以艺术节为核心、政府部门提供支持、产业提供服务、众人参与其中的共赢组合。每一届艺术节可以为日本新潟县创造大约数十亿至数百亿日元的经济效益。

在何海洋看来,大地艺术节在中国落地,也需遵循中国国情。在各方发起的共创联盟里,以政府为主导,艺术策展团队和艺术家为核心,同时还集结了相当一批各行各业,拥有服务乡村能力的机构、企业以及业态模式,甚至还包括乡创就业辅导、培训机构、农业产业资源、文创旅游资源等等。起初,它以理想和情怀驱动,最终则需要整合各方资源,实现艺术乡建的永续性。因此,艺术节不再只是一个艺术节,也成为解决人与自然关系以及实现乡村振兴的一种手段。

Qa 生活周刊×何海洋

Q:这种艺术生态样本会达到什么样的效果?

A:我觉得第一点,它能够帮助地方政府以及当地的人重新发掘家乡土地的价值。艺术节是载体,最大的驱动力来自文化,来自艺术家、策展人提供的创意价值。好的艺术家,在参与乡土在地性的创作中,会有深刻的洞察力,通过艺术家的影响力从而带动乡村的品牌价值。而另一方面,它也能让当地人增强对乡土的自信心,更热爱自己的故土,甚至让很多去往大城市打拼的人,再次返乡,参与家乡振兴。目前中国很多乡村都面临着空心化的问题,通过艺术节将人流引回乡村,促进当地就业,带动乡土发展,才能从产业结构、经济结构上振兴乡土。例如,在日本越后妻有艺术节有一个作品,就是以一个空置的民居为主题的,叫作《为了那些失去的窗户》,由于当地人口老龄化、空置化,一整栋民居的窗户都不再亮起,每个窗户就是每户人家生命的信号灯,这是最触目惊心的表现。艺术家构建的社会思考,让更多人来关注当地的人口老龄化问题,关注空心村的话题。而中国国情和日本还不太一样,艺术节还有很长的本土化之路要走。它需要面临一种全新的模式设定,桐庐便是这种模式的初次探索,具有样本意义。北川富朗模式的方法论相同,但在中国需要面临和解决的问题会有差异。不论它能不能成功,这是一个不断试错,不断向前推进的过程。未来若干年,就会形成中国本土的模式。

Q:艺术节要构建的是一个生态,那么就要考虑它能否生存下去,谁来为此买单?

A:可以说,大地艺术节本身没有盈利模式,但是大地艺术节所带动的乡村生态振兴是极大的盈利模式。它主要依靠政府投入,也包括一些企业赞助,艺术家的邀约几乎都是半公益性质的。这是各方各界人士对乡村振兴达成共识和愿景的一种理想尝试。而通过艺术节对乡土的重建、相关产业的投入和经济发展,在这些产业领域是有盈利模式的。艺术节是一个载体,提供社会服务的手段,而调动各方资源由政府出面更为合适,最终体现的也是当地社会综合治理的能力。整合资源的难度很大,是跨部门、跨领域的多方合作,正因如此,才是这种创新模式的意义所在。如果只是以商业诉求为第一驱动,结果就会大相径庭。

桐庐乡间考察现场

Q:这是不是意味着艺术乡建的版本正在升级,从1.0上升到4.0版本?

A:因为目的或者功能不同,目前中国艺术乡建通常有三条路径:一种是有情怀有抱负的个体设计师、建筑师参与乡建,作为一种民间的自发力量,它的落脚点是乡建,也形成了一种艺术的理想样貌;一种是文旅项目,以旅游投资开发公司为主线,将文化和艺术概念植入旅游产业的模式,艺术只是一种手段;还有一种则是地域性艺术节,它可以聚集在一个特定的地区发生,也可以分散式地分布于各个乡镇。如今,艺术乡建的分野不在于你举办的是地域性艺术节,还是艺术双年展、三年展,或者请来的都是大牌艺术家,判断的核心就是在地性,由当地的人,用当地的材料,来讲当地的故事。

第一种作为纯民间的小团体,它以设计为载体,但是只会在一两个村子里形成小集群。它没办法撬动更多的外部力量和行政手段,因此是散发式的个案样本,并不具备普遍意义。而第二种,这是商业范畴的企业行为。第三种可能只是在乡村办了一两次艺术展,对当地不能产生持续性的深远影响。桐庐大地艺术节的尝试,似乎和他们都不太一样。被定义为艺术乡建的4.0版本,有依据但未必确切。从形态而言,它由当地政府主办,调动了各个政府职能部门的资源;同时,它还吸纳了文旅企业、商业机构,也包括艺术团体、艺术家,建立“共创联盟”,一起来推进大地艺术节。瀚和文化创始人也是大地艺术节中国项目发起人孙倩曾表示:它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艺术节,而是一个以文化为主导的系统工程。

Q:按照乡村振兴的步骤和格局,借助艺术节会有哪些显现的效果?

A:从国家战略层面,乡村振兴有五个具体路径:推动乡村的产业振兴、人才振兴、文化振兴、生态振兴、组织振兴。艺术节不能说拥有这么高的战略高度,但是对这五条路径都在设定解决方法。因为需要打通各方资源,最需要解决的就是提升思维模式。比如说人才振兴,艺术节要解决的是两种人才:一是返乡创业的人才,把本土本乡的人才吸引回来;二是外来的人才,也包括外国艺术家。通过艺术手段, 实现人才向乡土流动。当艺术在当地形成了氛围,村民也会自发地维护艺术作品,文明便会从村民的意识层面上有所改观,进而才会有相应的自信心和自豪感。落实到具体步骤,艺术节提供的是若干解决方案之一,它和这五条路径又是环环相扣的。桐庐大地艺术节不是在单点的一两个乡村中发生,首届的艺术作品散布于桐庐180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主要作品集中于四个核心乡镇。

暮色中的富春江

Q:首届大地艺术节预计明年9月开幕,目前筹建工作进行到哪一步?

A:目前,我们团队的大量工作主要集中于下乡考察,提供解决方案,为艺术作品选址落地场景。艺术节会三年举办一次,但是有些作品是永久性的,不会撤展,而另一部分作品会每三年更新一次。这符合北川富朗的理念,大地艺术节会是一个永不落幕的艺术节,一个没有屋顶的美术馆。

Q:你个人觉得策展的难度系数高不高?

A:策展难度一定很大,这是一个发现和探索乡土价值的过程,需要整个策展团队倾其所有。通过不断下乡考察,各方资源之间磨合和讨论,策展人需要进行文化在地性的全盘构思,把故事讲出来,把诉求讲给艺术家听,然后才能启发艺术家对当地的文化在地性进行创作。这些作品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艺术作品,而是具有当地特色的定制化作品,能够体现乡土的简单美好,便于公众理解。艺术家在当地驻留的时间毕竟有限,如何启发他们更快速地转化成艺术语言,形成一套艺术系统,这是一个深具挑战性的工作,而整个过程又相当激动人心。

Q:在与北川富朗一起工作和学习过程中,你个人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A:我学到了一整套非常有价值的艺术乡建的方法体系。过程中收获的还有尊重,对乡土文化的尊重,对土地的尊重,与当地人交往中的尊重,沟通模式和方法的尊重等等。过程中,我也很钦佩桐庐当地开明的地方官员,他们有远见也有格局。艺术节的推进过程不是自上而下命令式的,而是平等的理解和相互选择。当你融入其中,你会像热爱自己的家乡一样,带着情感向前推进艺术乡建中既繁琐又耗时的工作,你的梦想和理想最终才会支撑你拥有热情去做这件事。


文/冷梅 图/受访者提供

来源: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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