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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报·青春上海记者 刘晶晶/文 受访者/图（除署名外）

坐在织布机旁体验织布的过程，听一听关于土布的故事，还能跟着老师做点有趣的土布“小玩意儿”，这是80后崇明姑娘宋荣耀打造的一片“崇明土布乐园”。谁能想到，这位每天与冰冷的账本打交道的小会计，已经在土布技艺传承的路上走了近10年。

指尖的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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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居、摆设、衣服，全是土布设计  

新河镇上，宋荣耀家的老屋，如今俨然成了一个工作坊。这是个在崇明很常见的农家小院，走进屋，才会发现别有洞天。

快要过年了，一盆鲜艳的石榴树果实累累，很像一个个喜庆的小灯笼，仔细看，却是用土布缝制出来的。白色素雅的花瓶里一弯斜枝，两朵紫红的郁金香，一支含苞待放一支已然吐蕊，在鲜嫩的叶片衬托下，如“雉尾初开翠扇张”。走近了，才发现，原来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都是布做的。

宽敞的操作间中间有一张拙朴的长条桌，桌上铺着浅灰色格纹桌布，一盆仙人掌郁郁葱葱，只有看到下面用布袋做成的“花盆”才知道这也不是真的，“叶片”上星星点点用白线“扎”出来的“刺”，实在是栩栩如生到让人惊叹。

墙上有漂亮的壁画，地上有舒适的靠垫、可爱的小动物，形态各异，功能不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全部都是崇明土布做成的。窗帘是仿“芦扉花”，灯罩、杯垫、纸巾盒，都是土布手工。一旁的纺纱机和小型织布机上，还有刚用过的棉纱。

在这里，不仅能看，还可以参加各种课程，尝试自己做出好看的土布工艺品。不仅将自己家改造成了一处土布体验小乐园，最近在崇明图书馆，宋荣耀和她的木棉花开也有了这样一方文创小天地。          

宋荣耀的身上，穿的是自己设计的土布衣裳，又舒适又时尚，带着一股“仙气”。从小读书、工作、生活在崇明的她，是个土生土长的崇明人。虽然本职是会计，但从2011年却开始“不务正业”地做起了土布工艺品。在宋荣耀的手中，本来老旧的土布变成了书签、钱包、抱枕、钥匙包、茶席和杯垫，甚至还有青花瓷系列、英伦下午茶系列、荷塘月色系列等等。

因为别致又有韵味，宋荣耀的作品慢慢“发酵”成了“网红”。一开始是自己做的手机袋常常会被人“顺走”，后来是背到单位的土布包被要出国的同事‘抢’去，还被不少外国朋友询问在哪儿买的。身边也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同好，她成立的木棉花开手工社一年能吸引数千人专门上岛参加体验，还有人想要下订单“定制”。         

如今，崇明岛上只要召开大型会议，她就会被邀约为会议定制土布工艺品，被以此作为特色礼品赠予来访的国内外客人。宋荣耀的土布工艺，已经成为崇明岛文化的一张名片。

时光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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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00年历史的崇明土布，曾是必备嫁妆  

小院后边的库房里，才是宋荣耀真正的“宝贝”——各式各样的崇明土布。  

“这是崇明土布最有名的花纹，叫‘芦扉花’，有点像编草席编竹篮那种，象征的是‘路路通’。这种是桂花心，比较细密，这种是团花印染，比较大气典雅。这是‘秤星布’，像杆秤上的秤星，象征的是称心如意。”说到土布，宋荣耀如数家珍。

细长的手指抚摸过一匹匹布料，宋荣耀眼里满是喜爱。“这个是我家的压箱宝，叫百字布。”宋荣耀指着一匹土布娓娓道来，彩色的布上以不同颜色的棉线织出了各色文字，有“天大旱”“人大干”“干出一个美丽青春”等等。“能在土布上织出‘喜’字就很不得了，当年很多妇女都不识字，就靠着教书先生写出的字样，再织出这种百字布，非常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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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起眼的崇明土布，其实拥有600多年历史，享有“衣被天下”的美称。崇明人家将纯天然的棉花变成棉花条，再经植物染色等70多道琐碎的工艺才能制成，织一匹布，基本要耗费1-7个月的时间。崇明谚语有云：“一瓤棉花做到头”，这些土布曾是本地人必备的嫁妆，再穷的人家，女儿出嫁前，母亲都一定要亲手织上几匹，一针一线都是母亲对女儿浓浓的爱。

宋荣耀最早用的原料，就来自于母亲黄金娣“压箱底”的嫁妆。“老早崇明人家里生了女孩，五、六岁的时候就要帮她织布准备嫁妆了，很辛苦的。但是后来大家都穿‘的确良’，土布不穿来。”黄金娣说。也正因此，家家户户都有不少这样的“压箱底”存货，以前觉得很“鸡肋”，留着占地方，太阳好还要抱出来晒，很麻烦，丢掉又可惜，没想到女儿居然“痴迷”上了这些崇明最乡土的东西，更没想到女儿真的能把这些“压箱底”的鸡肋“变废为宝”。

那个时候，宋荣耀每天下班后，都会打开房间里的大木板箱，看着箱子里的土布发呆，想着可以用来做点什么。崇明土布不可复制，用一段少一段。即使还原当年的织布技术，也无法织出当年的那个味道。“有一块崇明土布，是巴宝莉格纹的，我用它设计过一组ipad外套，后来还是珍藏起来了，因为再也没遇见过相同花纹的土布。”宋荣耀说。

为了能很找到更多花纹，她到处去收集土布，几乎把自己的收入全“压”在了土布堆里。家里的土布越来越多，已经有数千匹之多。“现在收布也越来越难，这些传统的手工的东西都是用一段少一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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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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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崇明土布发扬光大，也帮助更多人  

也正因此，宋荣耀开始琢磨着要学会织布，有了手艺，就不怕没布用了。“崇明土布纺织技艺被列入了上海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项目，我是土生土长的崇明人，我想把这片土地上最宝贵的东西发扬光大，让更多人看到。”宋荣耀说。

宋荣耀对崇明土布的热爱也感染了其他人。美英是手工社的一员，她得知宋荣耀在研究古法手工织带，不仅拿出了家中珍藏三十多年的带子供宋荣耀参考，还送上了当年手抄的织法口诀。宋荣耀曾经将这一古法手工织带技艺带去上海书展现场，火爆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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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明土布虽然有它的魅力，但毕竟它属于那个年代，硬度和花色都不适合现代人穿着和使用，传承的同时也要创新。”2014年，宋荣耀打听到香港一位纺织老师张西美正在青浦金泽开课，便慕名前去。创新的理念和新奇的织法立即吸引了她。“在岛上老人看来，织法是固定的，不符合要求就是错的，张老师却认为，错误可能是一种美丽的开始。”这样新潮的观点让宋荣耀很受启发，她在这里埋头学了两个星期，也认识了更多志同道合的小伙伴。

学会了织布，她又去日本找老师学最原始的植物染布技术，对土布材质也在逐渐进行改进。原来纯棉的，会加进一些丝，经线排棉，纬线排丝，这就是丝绵，花纹从密实到镂空。颜色上也更丰富，用紫草、苏木这样植物环保的染材进行染色。现在，她已经掌握了擀棉花条、植物染色、纺纱织布的全部流程，还期待着和朋友们一起出本书，挖掘、记录、保存老布的织法和样本。

2017年，她终于下定决心辞去工作，全心扑在了土布技艺中。在崇明仙桥村，如今，宋荣耀正将一片3000平方米的晒谷场改造成土布染织基地，她在这里种上了一片可染色植物。“还要有织布工坊、染布工坊和手作工坊……”望着这片土地，宋荣耀露出微微的笑意，语气中充满憧憬。

更有意义的是，当“压箱底”的崇明土布通过定制的方式走向市场时，这一文化遗产还从另一个途径帮助了岛上的女性。宋荣耀的木棉花手工社里，部分成员是当地的残疾人士或单亲妈妈，在手工社里，大家因土布聚集，甚至因此改变了人生。

80后女孩小陈曾经在书报亭工作，与经常买书的宋荣耀熟悉后，宋荣耀才得知她患有严重的抑郁症，还因此失去了婚姻。宋荣耀邀请她加入了手工社，一针一线教她制作土布书签。有了这个大家庭的陪伴，小陈的病情逐渐好转，她的QQ签名也从冷冰冰的“孤单”两字，变成了“生活的激情被点燃了，勤劳必得富足”，还重获了幸福美满的婚姻。

“木棉花树形挺拔，木质坚韧，花开时高挂技头、火红热烈，树下落花不褪色、不萎靡。”这是宋荣耀推崇的精神，她也希望，自己喜爱的东西能帮助到更多人。

文字:青年报·青春上海记者 刘晶晶

图片:受访者供图（除署名外）

策划:杨羡之

编辑:梁文静

来源:青春上海News—24小时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