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受访者供图

今天，珠峰高度正在接受重新测量，而今年也是中国人首次登顶珠穆朗玛峰60周年，在这条登峰之路上不仅留下了许多人的脚印，也留下了他们奋力攀爬的故事。

“登山，能活下来就是最美的。”这是中国第一位分别从南坡和北坡登顶珠峰的女性登山者韩子君最真实的想法，正因为她在攀登之路上“历经生死”，格外明白生命的可贵，但这和她热爱登山并不冲突。

因为，在一次次不断向上攀爬的过程中，韩子君见到的不仅仅是一个极少数人才看到过的世界，还有一个更加透彻的自己。

青年报记者 蔡娴

  历经“生死”与“煎熬”  

自2013年开始登山，韩子君从5000米、6000米、7000米一路爬到了8000米，出于安全考量，她一直循序渐进，从不追求速成。2014年9月，在完成攀登海拔8163米的世界第八高峰马纳斯鲁峰后，觉得全程状态自如的韩子君决定在第二年春天去挑战珠穆朗玛峰。没想到第一次尝试攀登珠峰，她就遇到了史无前例的灾难。

2015年4月25日，尼泊尔发生8.1级地震，是南亚地区80年以来最大的地震，珠峰大本营发生雪崩。而当时，正在珠峰大本营休息的韩子君成为了灾难的亲历者。

排山倒海的雪浪瞬间奔涌而来，韩子君遭重击被打趴在地，当她挣扎爬出雪堆后，发现自己早已血流满面。这次雪崩共造成19人遇难，其中有4人是韩子君的队友。

捡回一条命的韩子君并没有就此止步，第二年，她选择从北坡攀登珠峰，这一次她终于挑战成功。

2016年5月20日北坡登顶珠峰。

回忆起登峰经历，韩子君用“煎熬”来形容。头痛、心跳加速、呼吸不畅、日不能食、夜不能寐……除了需要历时两个月的漫长攀登周期外，其间还要遭受各种身心挑战，“比如天气突变，你可能原定明天出发冲顶，但因为天气转变却要再等上一两个星期。等待过程中内心会很焦虑，十分折磨人。”其次是登珠峰本身的风险，“我们每天在缺氧的环境下攀登是非常累的。不仅要承受身体上遭受的痛苦，还要留心避免攀登过程中可能遇到的风险。比如我遇到的雪崩等，一路上还会碰到一些落石、落冰，或者装备故障等意外情况，这些都是不可控的。”

另外，有人还会因为缺氧导致严重的急性高原病，主要是脑水肿和肺水肿。据韩子君介绍，这种病如果不迅速处理、不迅速降低海拔的话，人可能会在三四个小时之内死亡。韩子君还碰到过队友因为缺氧和高原反应导致眼压升高，进而失明，“所以，整个攀登的过程是很痛苦的。通常，人在登完珠峰后会瘦个十几斤，这是非常普遍的现象”。

  放下哈达，回到最初的起点  

在这次登顶的时候，韩子君特意在脖子上挂了一条蓝色的哈达，“这条哈达是我在拉萨寺庙里求来的。我戴着它登顶之后，再把它戴着回来，然后在同年的10月，我又去了尼泊尔的珠峰大本营，再把这条蓝色的哈达留在了那里。我觉得，我是在代替队友们完成他们的心愿。”不仅如此，韩子君还特意去尼泊尔找到了当时救治自己的医生和收留她的客栈，向他们表示感谢。“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和那段经历告别，也是对自己内心的一种疗愈。”

经历过死亡和伤痛的思考，2017年5月，韩子君再次出发，她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从珠峰南坡进行登顶。她说，这一次是为了自己，所以在攀登过程中，她几乎没有对外分享，只是安安静静地完成了一次属于自己的攀登旅程。

“大家都只关注我登了珠峰，但其实我是连登了两个海拔8000多米的山峰。除了珠峰，紧接着我又登了世界第四高峰洛子峰。因为这就是我最初的目标和计划，所以这一次登峰，是完完全全为了自己。”在这一次登上珠峰之巅那一刻，韩子君还幸运地欣赏到了珠峰的日出。当阳光穿透云层照在自己的身上时，她觉得这是全世界最震撼的日出。韩子君用相机记录下了这个最美的瞬间，或许也是送给自己最好的礼物。

攀登南美洲最高峰阿空加瓜。

  攀登者的成功是“活着回来”  

在朋友的提醒下才发现自己成为了“中国第一”后，韩子君非常意外，说是“捡来的第一”。“纯粹是巧合，我去登珠峰的时候没想过去做第一。对于登山，我觉得自己是比较纯粹的，只是出于喜欢，所以，我更在意的是过程和我个人的成长。用登山的方式重新看待这个世界，也是用登山的方式重新认识自己，这是登山吸引我的地方。”

“事情越简单纯粹，我会越快乐。这也是我这么多年登山不接受商业赞助的原因。”在这么多年的攀登过程中，韩子君逐渐体会到，登山就是她认识世界、认识自己的一种方式，就这么简单。

“很多人登了一次珠峰后就再也不敢登山了，但对我来说却像是一个开始，让我更喜欢登山了。我是一个停不下来的人，喜欢挑战，喜欢不确定，喜欢逼着自己往前走。”珠峰之后，韩子君又给自己制定了“7+2挑战计划”，即攀登七大洲最高峰和滑雪到达南北极点。目前，她已经完成了其中的八项。其间，她还学了很多新技能，比如滑雪，也爱上了登山滑雪，“我现在变成了用脚爬上去，再用滑雪板滑下来，特别省力。”今年，韩子君原本计划穿越格陵兰岛，但因疫情暂时搁置。

虽然喜欢挑战，但韩子君从来不是一个为了挑战而冒进的人，因为她明白：“登山，能活下来就是最美的。”

在韩子君眼中，攀登者的成功不是挑战了某一条特别难的线路，而是能够活着回来，能够活得长久。“要是活到80岁还能爬到80岁，在我心目中才是最成功的。”每个人对成功的理解都不一样，韩子君说，有的人为了挑战世界上最难的线路愿意付出生命，她很敬佩这些攀登者，“他们是用自己的生命不断把人类的极限推向更高，这是非常可贵的。”

但韩子君对自己的定位并非职业攀登者，她向来只把自己当作是攀登爱好者，攀登对她来说只是生活的一部分，“我去了那么多地方，看到了世界的美好，还有很多事等待我去体验和探索。所以，我希望还能用更长的时间，用我喜欢的方式去看这个世界，去认识我自己，去认识身边的人”。

如今，“挑战”这两个字对韩子君来说，早已不仅仅是突破地理上的“最高、最远、最难”。从去年开始，韩子君创办了“她无限”公益平台，除了攀登以外，还成立专项基金，发起公益捐款，用于捐助女性公益项目，赋能女性。让挑战有了更多层的意义。“我没有想过要把‘她无限’做得多大，但希望每一年都比前一年做得更好。比如，我们去年资助了100个孩子，今年我们就希望能资助300个孩子。我希望，一点一点，踏踏实实地去做这件事，能看到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上运动，喜欢上亲近自然，这就很好了。”

青年报记者 蔡娴

来源: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