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想象和它所创造的
2021-05-23 生活

李浩

大解是著名的诗人,近年来突然地迷恋上了小说写作,而且是真正地乐此不疲,就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在飞翔中的另一条翅膀,这个意识到又让他更加着迷。

大解的小说不同于一般的小说,这是一种让批评难以置喙、难以归纳的新方式:它是魔幻的、荒诞的,几乎没有任何一种“现实”能够困住它将它拴在拴马桩上,然而它又时时露出现实的影子,与魔幻的、荒诞的部分交融在一起,像水融在水中那样自然自如;它是寓言化的,在每一段落的荒诞言说中都有隐喻的成分,然而它的寓言化指向却并不固定明确,时有有意的滑移,当你以为它在这里隐喻的是A,而在后一段B的成分又出现了而且与A构成着张力甚至对峙……它似乎在建立自己的“约克纳帕塔法”,比如小说中反复出现的河湾村,但时有溢出,变成没有历史、没有时间、没有地域性和地域特色的可任意放置的“孤立事件”或“孤立行为”。一般而言,小说会有意地强化“现实喻指性”来凸显深度和深刻,大解的小说应当说不缺乏深度和深刻,然而他又时常会不断地否定和消解,用另一层的深度和深刻来对抗它、游戏它——游戏,具有智力博弈式的游戏在大解的小说写作中占有重要的位置,甚至可以说是核心性的。

《影子人群》寓言化的成分明显,我在读到一半儿的时候以为抓住了它“隐喻”的影子:衣服和身体意味了现实负重,而人影的存在则意味着“灵魂”“信仰”一类的东西。大解有意化虚为实将它们有意地分开——就在我以为抓住的时候它的叙述又有了新波澜,新转向,我又猜度前面提及的“模糊的人影”可能代表着引领,宗教的、哲学的或精神的,后面人们的跟随是对“教主”的跟随,等等。它在“忽然有一天,村里来了几个过路的陌生老人”的时候又一次转折,奔走成为生存的方式和本能,它似乎喻示我们的人生本质上是在“奔走”的过程中度过,即使它不再有目标,即使它不再有瞻念和思考。我以为自己再次抓住了它,然而影子的队伍又“独立”地经过了村子,这次经过这里的是另一层的剥离之后……它不过是不足两千字的小短文,却迂回反复,寓意却在其中不断地置换、叠加和否定,伸向旷远。在《影子人群》中出现的“长老”又出现于《雪色》之中,而在这篇小说中,荒凉和悲凉成为其中模糊的底色,就像是覆盖的雪。出嫁的姑娘,纸扎的、满身都是漏洞的毛驴,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白马,“重演的”旧日情景。这份悲凉或荒凉来自哪里?它为何会与女孩的出嫁联系在一起?纸扎的、满身都是漏洞的毛驴喻示的是心灵、灵魂,还是死亡?重演又说明着什么?

我觉得,作为诗人的大解有意只经营了喻体而不固定住喻旨,他让我们在进入的过程中不断猜度,而且这些猜度往往是,一说即错。《是谁在走?》同样如此,它在标题中即埋伏下了疑问,这疑问兴致勃勃地追赶着自己的尾巴,让我们也跟着它在趣味和不断地出神中迷失。

(李浩,著有小说集《将军的部队》《父亲,镜子和树》,长篇小说《如归旅店》《镜子里的父亲》等20余部,曾获鲁迅文学奖等。)

李浩

来源: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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