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精神品格丨来自云南的上海作家甫跃辉:这座城市对追梦者是公平的
2021-06-22 上海

 >>>编者按 

在6月22日举行的中国共产党上海市第十一届委员会第十一次全体会议上,审议通过了《中共上海市委关于厚植城市精神彰显城市品格全面提升上海城市软实力的意见》,并强调要让核心价值凝心铸魂、让文化魅力竞相绽放、让现代治理引领未来、让法治名片更加闪亮、让都市风范充分彰显、让天下英才尽悦而来。

在上海,人人都是软实力,人人展示软实力。因一本《上海故事》(The Book of Shanghai)的出版,我们走近了几位上海青年作家,他们有着不同的成长背景,经历了迥然各异的文化熏陶,他们眼中的上海软实力,也因此呈现出多样的色彩和蕴意。

在访谈中,他们为上海的海纳百川和大气谦和而赞赏,也为这座城市的包容开放而感念。在他们眼中,上海既讲规则秩序、又显蓬勃活力,既有国际风范、又有东方神韵,既能各美其美、又能美美与共,既可触摸历史、又能拥抱未来,既崇尚人人奋斗出彩、又体现处处守望相助。上海的城市精神和品格,在这些年轻的写作者眼中,闪烁着流光溢彩。

青年报·青春上海记者 郦亮/文 常鑫/图、视频

在入选《上海故事》的作家中,甫跃辉是比较特别的一位。他是读者眼中的上海作家,但却来自距上海几千公里之外的西南边陲小镇。用他的话说,云南和上海是他生命中的“两极”。如此大的反差,让他眼里的上海呈现出别样的气质。

甫跃辉在上海已经生活了18年,对于上海的深入了解,让他在看待这座城市的时候具有一份自信。他说,在来上海之前,他印象中的上海是符号化的,有夸张,甚至于有误解,只有亲自来到这座城市,和上海最优秀的文学教授与作家交往,充分感受城市文化,才会意识到过去对上海的印象是那么表面而肤浅。

上海没有“遮住天”的高楼,却是文化的高地。这是上海在甫跃辉心中最重要的特质。在他看来,文化是一座城市之魂,纵有广厦千万间,如果文化不行,城市还是很“矮”的。而上海之高,恰恰就是体现在其文化的兴盛和潮流上。

甫跃辉眼里的上海还是丰富和立体的。这里除了有特别发达的城区之外,还有很多乡村,现在上海还有人插秧,还有人种藕,还有人年年栽高粱。这些都是上海啊!“能不能写出立体丰富的上海不一定,但我想,得首先能看到立体丰富的上海吧。”

 // 对话 // 

上海确实是文化的高地

记者:从云南来上海之前,这座城市在你心中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

甫跃辉:我的故乡是云南保山市施甸县下面的一个村庄。在2003年考到上海复旦大学之前,不要说上海,就连省会昆明我都没有去过。现在想来,当时对上海的印象是十分概念化的,在我心里上海是一座国际大都市,那里过去有许文强,有大白兔奶糖,有永久牌自行车,有回力鞋。我有一个老乡在上海工作,他的侄儿去上海看他,回来就和我们说在上海的见闻,说到上海的楼又高又多,把天都遮住了,白天都看不到太阳。我们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地方看不到太阳,怎么生活呢?

记者:真正到了上海之后,和你想象中的一样吗?

甫跃辉:有很多不一样。一时也说不清。比如,上海的高楼很多也很高,但也不至于遮住天,太阳自然是能看到的。只是到了上海,尤其在市区的时候,似乎多的都是平视的视角,大多在看人。很少仰视的视角,很少看天。

人不管在哪儿,都只是过自己的一份生活。在上海,除了饮食,我基本上没多少不适应的。我是那种随遇而安的人,到了一个地方,总是把自己融入其中。比如十多年前去南伞一个村子,那儿离中缅边界只有不到一公里,村里人很少洗澡,那我也就随遇而安,跟着不洗澡了。到上海后,头七年都待在校园里,学校和外面社会挺不一样,让我对上海的“适应”,有个缓冲阶段。

记者:在上海学习,你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

甫跃辉:我算是从小就喜欢文学,高一开始写诗,至今有二十余年了,但没怎么投稿,至今只在《诗刊》、中国诗歌网等地方发过十来首。报考大学的时候,就想报考中文系。那时候是估分报志愿,我估了估分数,报北大有些悬,而且北大中文系当年也没在云南招生。后来就报的复旦中文系。中文系本科有两个专业,汉语言和汉语言文学,问老师这两个专业有什么区别。老师竟然说没区别,随便报。还好,我随便报的是汉语言文学。

我还有个老乡在上海嘛,刚到上海的第一夜,是在他家住的。我们那边确实比较偏僻,村里没什么人听说过复旦,记得村里人还问过我,复旦大学是不是在保山?那时候网络不发达,也没智能手机,大家对外面的世界挺不了解。到复旦上计算机课时很焦虑,同学们都会的,我都不会。我怎么可能会呢?以前我连开机、关机都不会,只在接到复旦录取通知书后,到县城找了家电脑店,突击学了几天。

要说在上海的学习,印象最深的,还是上海确实是文化的高地。记得大一时,给我们上课的有陈思和、陈引驰、郜元宝、汪涌豪、骆玉明、王宏图等著名教授,同学们都觉得眼界大开。有时候,我们课堂上用的教材,就是这些教授编写的。在家乡读书的时候,这怎么可能呢?

到后来读研究生,又有幸跟着导师王安忆老师读书,有些作品我至今印象很深,比如一本不算很热门的小说《瑞典火柴》。我是大三那年开始写小说的,在读研究生时,已经发表了三四篇。跟着王老师读书的同时,我继续练习写作,感觉自己欠缺很多,同时也受益良多。

除了这些名教授,余光中、史铁生、贾平凹、莫言、张炜、阎连科、余华、苏童等著名作家都到复旦作过讲座。

只有在上海这样的城市、复旦这样的学校,才能够汇集这么多名家大师,进而营造出浓郁的学习氛围吧?在上海,我从一个文学爱好者,开始向一个职业的文学写作者转变。这都是上海这座城市给我的滋养。

上海对追梦者是公平的

记者:所以,之后成为职业的文学工作者也就成为自然而然的事情。

甫跃辉:既然喜欢文学,又在复旦中文系待了七年,找工作时自然也会想找和文学有关的。读书时,我在上海作协的《萌芽》《收获》和《上海文学》都实习过,毕业后留在了《上海文学》。

我感觉上海作协和前辈们对青年写作者挺呵护的。我在《上海文学》上班,一周就上三天班,上班时就两件事,看来稿和看校样。平时在家里,我基本就在看书写东西。有时要去外地参加活动,去之前和社长赵丽宏老师请假,他总是说没问题,你去吧。

上海还针对青年写作者有不少政策扶持,包括“上海青年文艺家培养计划”,我也在其中。上海作协还有一个“签约作家”的项目,主要是针对作协系统外的青年写作者。这个我没签过,但知道每年都会有一批人受益。能给年轻人多一些支持,让他们尽量安心写作,挺好的。

上海是一座大城市,有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生活。如果真想写作,真写好了,在这样的地方,应该不会被埋没。

记者:你在上海已经生活十余年了,都快要超过你在故乡所生活的时间。现在上海在你心中还是最初的“混杂的印象”吗?

甫跃辉:可能更混杂了——其实应该说是更复杂、更多元、更具体了。唐代诗人刘皂在《旅次朔方》中写道:“无端更渡桑乾水,却望并州是故乡。”我想,如果哪天我离开上海了,回头看看,也会把上海当作故乡的。就是现在,比如到外地参加活动回来,到了上海了,也会觉得安心。

我常常将上海和我的老家云南保山进行比较。保山的面积是上海的三倍,但是人口只有260万。上海虽不大,但却有2400多万人生活在这里。上海有河,黄浦江、苏州河都在市里流淌,但是保山的河比如怒江和澜沧江都在深山里奔腾。上海也有山,但都是小山,保山却都是高山峻岭。迥异的自然环境让上海和保山的文化是如此不同。

我的作品经常会写到上海,也会写到保山,上海和保山,是我观察世界的双筒望远镜的两个“筒”。生命多特别啊,人多特别啊,一个人来到世上,要走过那么多山河,经过那么多城市。保山和上海,都是我写作的灵感之源。在这两个独特的和我有关的地方可以看到当代社会人的一种生存状态。

走在上海的大街上,我总是在想,那么多人来到上海,他们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其中,也有不少人是和我一样从极边远的乡村里来的,他们到上海后,精神上会发生什么变化?人类社会发展的大趋势,正是从山林走向平地,从乡村进入城市,这个变化的过程,人的精神又会有些什么变化呢?在上海,或许可以找到这些答案。

记者:在很多人眼里,你无疑是一位上海作家。你觉得一个文学工作者如何呈现和传承上海城市的特质?

甫跃辉:是“上海作家”还是“云南作家”并不重要,把东西写好了才重要。我们说起一个地方,总会有很多刻板印象。说起云南是这样,说起上海也一样。曾和一个媒体的朋友聊天,说到人们对上海的刻板印象。朋友说,还不是你们这些文艺工作者加深了这些刻板的印象。我觉得她说的很大程度上是对的。我希望自己能写出上海的复杂和多元吧。

 // 作家自述 // 

我眼中的上海,比我从影视作品、文学作品里看到的要立体和丰富。而且,我只是有限的一个人的视角,还有很多生活我没看到。

上海面积虽然不算很大,但那么多人汇聚在这么一个地方,创造出了种种人的景观或者说文化景观,这个很丰富。

就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其实也未必很了解上海。举个例子,外面的人可能会觉得,上海就紧挨着海嘛,地图上就那样。我以前也这么觉得,我到复旦报到没几天,就问一个上海同学,怎么去海边。他很惊讶,说上海没有海啊。当然了,他说得不对,我的想法也很幼稚。上海当然有海,只是离市区很远,并不容易去。而且,上海的海基本都很混浊,是看不到想象里的碧海蓝天的。

再举个例子,我曾和一个上海本地人说起,上海有很多野生动物的,包括毒蛇。她很吃惊,说怎么可能呢?它们都生活在哪儿?其实不光上海,只要是环境不错的大城市,都有很多野生动物,北京也有。记得我在北京的一个公园里看到过好多只睁着大眼睛的猫头鹰,就那么静静地蹲在老柏树上。

在上海,我见到过好多种涉禽,包括夜鹭、牛背鹭等。这些鸟在我老家施甸很常见,其实在上海也常见,很多江河边都会有,比如外白渡桥附近就很多,游人那么多,也不妨碍它们悠闲地踱来踱去觅食。不只人在城市化,动物们也在城市化——城市里的野生动物和乡村里的野生动物以及山野里的野生动物,会有些什么不同?

上海除了特别发达的城市,还有很多乡村,现在上海还有人插秧,还有人种藕,还有人年年栽高粱。这些都是上海啊。能不能写出立体丰富的上海不一定,但我想,得首先能看到立体丰富的上海吧。

青年报·青春上海记者 郦亮/文 常鑫/图、视频

编辑:梁文静

来源:青春上海News—24小时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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