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一隅体验四时八节的农作乐趣
2021-09-05 生活

创智农园是首批挂牌“家门口的好去处”的公共空间。本文受访者供图

青年报见习记者 丁文佳

秋葵、花生、玉米、茄子、黄瓜、毛豆等农作物扎堆进入了成熟季,四叶草堂园艺主管王武给邻里分享完一圈,满头大汗地回到创智农园里由集装箱改造的蓝色小屋。若不是瞥一眼马路对面高耸的居民楼,以及五角场的建筑在不远处的天际线冒着尖,很难想见此时此刻,我们正在畅快地呼吸着城市的空气。

  四时八节的自然体验  

“头伏萝卜,二伏菜。”王武看记者不解,赶忙解释这句农谚:“从现在起到十月,就要赶紧种萝卜、白菜等冬天吃的蔬菜了,这里的作物纯靠露天种植,因此不能违反季节规律。”

成群蜻蜓围着水缸里的植物低飞,雨水或许还在烈日里酝酿。四叶草堂联合创始人、同济大学社区花园与社区营造实验中心主任刘悦来在赶来创智农园的路上,偶遇了一批到访的年轻人,于是顶着酷暑带他们穿梭在不同小园子之间,耐心讲解其中的“朴门永续设计”理念,即发掘大自然的运作模式,用以设计环境与生活,以此建立人类和自然的平衡点。一番细致导览后,又将他们请进小蓝屋吹吹空调歇歇脚,屋子里两个长桌仿佛为这二三十人的队伍量身打造,瞬间满满当当热闹起来。

孩子们比大人更会享受田园乐趣。

在领队的邀请下,刘悦来为他们上了一堂关于人生体验的自然课,一个真实的故事为这堂即兴讲座定下了理论基调。园子里本来有一棵巨大的芭蕉树,但于今年一月在寒冷的天气里冻伤倒下,二三月时依旧瘫倒在地上。三月底的某一天突然发芽重生,生长了五个多月后,现在有四米多高。刘悦来说,原本经常来园子的小朋友们很伤心,直到亲眼见证了这一整个生命的自行修复过程,都为之震撼,因此他借机引导他们将这棵芭蕉树的经历画下来,通过自然观察笔记进行生命教育。

刘悦来认为,生命的最高的价值是它的存在,因此体验生命非常关键。而在其中,尊重自然规律尤为重要。“这个季节该种什么,那就必须要种,可能晚了就长不出最好的了。”他认为古人总结的二十四节气依旧重要,他们很早就知道什么时间段里什么东西最好吃。今天也有各种反季节的食物,但是“一年四季都会吃到某种东西,就不会再关注时令这个概念了”。古人的“不食不时,顺时而食”,其实依然是有道理的。

他始终相信人们都有“亲自然”基因,但城市里的景观绿化无法与人产生互动,修剪得标准化的单一绿色,是一种模式化的存在。甚至当狗尾巴草出现在城市绿化带里,会被判定是杂草而拔除,“狗尾巴草在风中摇曳,尤其早晨的露珠在上面透着阳光时是最美的”。因此在他的设计理念里,要尊重自然规律来布局这座城市。

创智农园所在的这块土地曾是城市边角料,在不同小区的居民楼宇包围中,却以垃圾场的消极状态荒废了十余年,直到2015年四叶草堂团队参与策划运维,至第二年脱胎为社区花园。“社区花园”是一种居民共建、共治、共享的公共空间管理模式,发端于国外,而于近几年在上海的零碎城市空间里茁壮发展。

  突破边界的共建共享  

社区花园与城市里其他园地最大的区别在于生产方式,是一种“由我自己来生产”的方式,人们不再是单纯的消费者,而是变为生产者。对于某些特定的空间,简而言之就是能让居民吃上一口自己种的“菜”。偶尔在用作展示的城市园地里,看到农作物连接着土壤,也并非罕事一桩,稀奇的是如何让它们与自己产生关联,那便是一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自我调侃。

“没有什么比看到自己作品更喜悦和更有成就感的事了。”刘悦来正说着,住在隔壁小区的居民史伟章小心翼翼地进来给吧台的鱼缸喂食,那是他之前从家里搬来的两个鱼缸,放在公共区域供大家一起欣赏。创智农园田地里的所有植物都由居民认领种植,种子和果实都会四处分享。就在小蓝屋门口的儿童区,由废弃木材组合形成游戏沙坑,也是附近家长们自己搭建的。正值酷热难耐的午后,一位小朋友在小蓝屋的阴翳下,在家长的陪伴下荡着秋千。

对四叶草堂而言,打造这片公共空间时的挑战来源于打破马路两边小区的边界。一头是稍有年头的老公房,一头是新建的高级楼盘,于是在各方面的交流上创造机会,“交流多了之后,大家的隔阂就会减少”。于是先从墙的设计开始,把一开始很高的石墙逐渐降低高度,从三米多高降到两米多一点,然后再逐步变成透风的围墙,“这样风一吹,花香就飘过去了,蜜蜂和蝴蝶也飞过去了”。通过这些“无知”的动植物的走动,如今两边的关系已经相当和睦,互通对方的生活,光围绕如何种植就可以聊上很久。

这个由集装箱改造的“小蓝屋”提供了丰富的文化交流活动。

  从“百草园”到“小蓝屋”  

城市里其实不乏泥土地,在植物园、公园,甚至是街心花园里,常常能让人踩下在城市路面上不易留痕的脚印。顺着这些别人留下的脚印,我们却无法找到通向远方的幽径,始终在城市的生活方式里打转。正是创智农园这类“社区花园”的出现,真正打破边界,建立了我们与自然的关系,甚至是与古人的联系。

“你看,如果早晨下过雨,你就这样蹲在园子里观察植物,这是孩子们的视角。不远处竟然冒出了芦苇,旁边是茅草,再一看发现各种野生植物也在恣意生长。卷耳、采薇、芣苢等来自《诗经》的植物名字不断浮现,眼前这些车前草、野豌豆等野草可是从《诗经》里生长出来的?你是不是仿佛立马嗅到了上古植物的芬芳?”刘悦来特意蹲下来说了这番话,继续介绍着为什么会为这些野草辟了一块天地取名“诗经花园”。

“这些野草也出现在古人的日常生活中,只是名字已经远去了。当孩子们在背《诗经》时,只能是文字记忆,所以他们学得很苦很累,当他们看到真实的事物时就不一样了。”创智农园举行教孩子们唱《诗经》歌曲的活动、带他们认识和种植更多来自《诗经》里的植物,以行动建立着与古人的联系。植物与花草散发着芳香,它们彼此交换着香气的秘密,我们兴冲冲地看在眼里,在《诗经》找寻到了赋比兴的素材,从晋代的陶渊明想到了唐代的孟浩然、王维,再紧接着来到了宋代杨万里的诗里,田园诗人们仿佛也是我们对自然的另一种本能记忆。

在这片2000多平方米的泥土地里,一共种植了200多种植物,而其中60多种是上海本土植物。“很多人问我为什么植物在自己种植下活不久,其实他们不了解土壤的自然规律,任何一种土壤都有适合它的生命存在。”刘悦来与四叶草堂团队充分观照上海的土壤和历史,“城市里的孩子很难见到乡土植物,也对文化逐渐忘记了,我们每年都会种些棉花。”原来,棉花曾经是1929年上海市民投票选出的市花,它见证了上海棉纺织业最初的辉煌。

不知不觉,刘悦来的讲演结束了,年轻人们欠身离开,充当了教室的小蓝屋顿时又恢复安静,只听得从田地里传来的蝉鸣。此情此景,很难不让人想到鲁迅那篇著名的散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我家的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园,相传叫作百草园”。

青年报见习记者 丁文佳

来源: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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