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情养人,仇不养人——冯积岐《凤鸣岐山》简读
2021-09-26 生活

赵普东

岐山是中华民族最早的龙兴圣地。但时世到了民国初年,中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不甘心退出历史舞台时,周文王制周礼而重稼穑的昌盛之地,却被晚清的兵匪血洗过,又被民国的各路军阀轮番践踏着。

今年,是辛亥革命110周年,冯积岐先生肩负着一位小说家悲悯人世弱者的善良和柔情,勇敢地启开了被漫长岁月凝固的历史,以《凤鸣岐山》中一个家庭众多人物的悲惨命运,深刻地叙写了曾发生在岐山大地上一幕幕悲痛的乱世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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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国农耕文明不断发展的漫长时期,耕读传家的古训,也曾为以往的乡村社会培养了无数辈优秀的乡绅级人物。这些被广大民众极为尊崇的人物,总是能够为当地乡村生活秩序不断地完善,做出自己重要的贡献。可是,时世一旦深陷于天下大乱之际,人间的丑恶,常会与野蛮的武力结盟,形成一种强大的畸形权力。在这种权力的淫威下,这些乡绅级的人物,便会首当其冲地历遭厄运。进而也会把原有的乡村生活秩序践踏得七零八落。

《凤鸣岐山》中的重要人物冯拱明,也是一位乡绅级人物。他既是晚清时的贡生,也是松龄村的里长,后来还荣任岐山商会的会长。他一生最早经历的人生大考,便是被乡邻敬称为冯老爷的兄长,在岐山灾荒之年负责赈灾事务时,曾暗地里收过为灾民驮粮的脚户们送给他的一些黑豆。冯老爷可是举人呀!他这次意外地被贪欲蒙住了眼睛。这种受贿行为被知情人告了御状后,避难于西安的慈禧特派钦差飞马前来宣诏赐死。从此,作为同胞兄弟的冯拱明,便把做人的操守,看得比命还重。他安葬了兄长后,便将兄长九岁的女儿冯惠芳送进凤鸣学堂读书,也把兄长的儿子冯学义送到省城的关中大学堂。

从此,冯拱明这位岐山县的绅士,确在岐山县不停变幻大王旗的民国年月里,身心备遭凌辱地节节败退于生命绝地了。

  2  

1911年农历十月二十八日,岐山县“反正”成功。原驻防于本县的清兵管代李谦吉被推选为岐山县知事后,李谦吉让人登门提亲。冯拱明推说侄女冯惠芳年岁还小,委婉回绝。其实,他从内心看不惯李谦吉平日里的一些作为。岂料,李谦吉随后当面威胁他:我要叫你知道,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枪子儿硬!

冯拱明深知:在眼下的乱世年月,一位乡绅的智慧,随时都会被强权粉碎。在无奈的痛苦中,他唯有选择一个弱者卑微的妥协。冯惠芳嫁给李谦吉的当天夜里,从甘肃反扑来的三千清兵杀进岐山城,冯惠芳被乱兵强奸,李谦吉被俘。清军统标张志行劝降未果,李谦吉便被砍头。清军这次血洗岐山城,屠杀了1877条人命。这是中国辛亥革命后,发生在全国最惨烈的一次屠城战事。当冯拱明组织全城少数幸存者掩埋了死难者后,他也为李谦吉收了尸,立了碑。在他心中,虽然李谦吉把自己当作岐山的土皇上,对于清军的反扑毫无防备,致使无辜的百姓成为他的陪葬品。但辛亥革命在歧山的成功,也是和李谦吉率兵反正分不开的。至此,他认为:人和人之间,消除了仇恨,就有亲情了。情养人,仇不养人啊!

  3  

人称麻老八的高德宇,他比另一个土皇上麻振武还凶恶。新县长带人在乡下禁种大烟,他的手下便枪杀了县长的两个随从。他是县政府的警察局长,他的官兵都抽大烟,抢人,抢妇女。

在岐山各界欢迎新县长的会上,高德宇瞅上了冯拱明的续弦王婉儿。他便诬陷冯拱明买卖大烟,暗通共党,把冯拱明关押起来。伺机强奸王婉儿未遂时,让手下人把王婉儿抢走了。冯拱明作为岐山的一方绅士,他曾给县城建中学时捐资过500银元,也于白朗乱兵西窜时担任城防总指挥。他一生都尽力做好事,做善事,却还是跌进了带兵的恶人挖好的深渊。商会的同仁们多方奔走营救他时,终还是被高德宇贯以通共与买卖大烟的罪名,枪杀于松龄村的乡野。

一位很有德望的乡间绅士,竞这样倒下了!一方原有的乡村文明秩序,也无声地破碎了!

此后,王婉儿上吊死了。从韩城逃回来的冯惠芳疯了。冯拱明的侄儿早已阵亡于武昌起义。他的地下党大儿子冯学信,曾发动过歧山农民起义,在冯玉祥部当营长,却在攻打韩城时不幸牺牲。

  4  

《凤鸣岐山》的小说历史背景是很宽阔的,也是很真实、很复杂的。陕西的晚清巡抚升允,逃亡于甘肃后,又最先疯狂反扑于岐山,妄图复辟;哥老会大头目张云山铡人头禁大烟;白朗反袁揭竿而起的乱兵;冯玉祥诱杀郭坚……一切纷乱如麻而又纵横交错的历史大事件,都在《凤鸣岐山》的小说世界里云谲波诡地变幻着……在此天下大乱的时世,各路大军阀政见由己出,杀戳叠高位。而如蚁似蝇的小军阀们,更是用草菅人命的弥天血腥,为自己投靠新主染好了旗帜。由此开始的刀光剑影下,盘踞在岐山的各路大小军阀,都用凶残的刀枪,把野蛮和血腥覆盖在曾被周公最先开拓的这片大地上。在此横祸迭起的大难中,我们读懂的不仅是冯拱明一家的惨烈悲剧,也是一部岐山人的悲剧,更是中国西部一方乡村文明历遭毁灭的悲剧!

冯积岐先生善于驾驭纷乱如麻的复杂题材。并且能够把每一个人物复杂的人性,都敢于置放在天下大乱时的社会生活多变中,给予灵魂细致入微的检视和定位。这种超常的艺术才能,远远超越了那些只会浅显地讲一串小故事的平庸作家们。他让小说艺术的本质,从容地回复到人与社会依存依亡的跌宕命运之中。《凤鸣岐山》这部小说,始终能够将文学的准确性、真实性与传世性,作为艺术本真的生命来看待。

赵普东

来源: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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