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与艺术一同挥写的“神话”
2022-01-16 生活

受访者供图

青年报见习记者 丁文佳

探讨艺术与生活的关系,是横亘于遥遥时光里的经典母题。柏拉图的理念论认为现实世界是对理念世界的模仿,而艺术世界则在模仿现实世界。王尔德又提出,生活模仿艺术远甚于艺术模仿生活。之所以在常熟路某条弄堂深处陷入这一思辨,只因电影《爱情神话》主人公老白的原型白红卫骑着自行车一阵风地拐进弄堂,利落地拿下一袋电影里出现过的蝴蝶酥递过来。这下,两个“老白”“分不清爽”了。

艺术人生?人生艺术!

认真生活不能“白辛苦”

白红卫的这一出场方式交织着现实主义的浪漫。若不是回上海参加《爱情神话》首映会,白红卫或许依旧以平日的画家身份,在山东农村一门心思搞创作。这一次,他着手写小说集。入木三分的观察让通感变得异常灵敏,他对春天田地里第一批采摘的大葱和蒜薹念念不忘,鲜嫩的清香经他活灵活现的描述溜进鼻尖。而近在咫尺的蝴蝶酥奶油香气方才让记忆转场,重回这座摩登都市。

“一般看一遍就够了,后来两遍是陪朋友看的,到第三遍时就已经想玩手机了。”白红卫的凡尔赛式自嘲不无道理,导演邵艺辉是他的朋友,住在附近便常常玩在一起。“她把我的生活变成了剧本,这就是我,我平时也是这个样子。”由于剧本与自己的生活太过相近,白红卫的直观感受是反而丢失了泪点和笑点。他在电影里客串一位路人甲,真正走进电影与饰演自己的徐峥打了个照面,以神奇的方式展开了自我对话。

“白辛苦不辛苦”是电影里老白的画展主题,“白辛苦”三字来源于白红卫的公众号名字。“这把我原本的自嘲进行了一次转化,变成了自信。”白红卫当初取名字时,很多朋友告诉他:“不要自己触霉头。”白红卫回答:“触霉头么就触霉头好了,我每天做这么多事,的确很吃力,但都是自己的情怀。”画画、下厨、给小朋友上美术课、打非洲鼓、写作,白红卫罗列了在上海的一天生活,除去一些剧本细节加工,电影里的老白与他的真实生活相差无几。

姑且不提科班出身的绘画,做几道色味俱佳的小菜是好友来家中做客时老白的“亮活”时刻,为此他还跟着两位厨艺师傅学了一阵;自学三年非洲鼓,兴之所至便奏上几段。“做什么开心,怎么做有劲,怎么玩得舒服”,白红卫玩世不恭的一面里有太多的“玩具”给生活罩上一层梦影,褪去现实里的清冷色块,还添上些许浪漫诗情。人们的生活经验会彼此重复,但多重体验贯于一人之身,难免会催生强烈的精神撞击。于艺术作品之中,找到了被艺术模仿的现实生活,多少是鼓舞人心的。

击鼓放声,以天为幕

在山东乡村搭一个海派院子

“我从小就自由散漫,自由散漫的人不会盯着一件事去做。”

小时候上课调皮捣蛋;以前在电视台做美术总监,九点上班总要十点才到……这一类事情被白红卫归为“肤浅的自由散漫”。恰巧曾经一起在电视台共事的好友也来工作室探访他,白红卫开起了玩笑:“别看他戴着眼镜斯斯文文,批评我时非常严厉。”继而言归正传,他劝诫年轻人一定要自由散漫,但这里的“自由散漫”又转变了意思,指的是实现内心的自由。

五十多岁的白红卫感慨:“我三十岁之前过于关注外面的世界,从不关注自己的内心,后来才慢慢发觉自己虽然向往自由,但做事非常认真。”兴言及此,他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桌上烟盒、纸巾等物件的摆放位置,“可能这是强迫症吧,但是没有严格的自律如何真正做好一件事?”为了最新定下的写一部小说集的目标,他半年前选择“逃离”两岁时就开始生活的上海,回到了祖籍所在的山东老家,直言不写出来就不回来。

白红卫说:“在山东的时间是完整的。”白天,他帮着叔叔和表哥干点农活,闲暇时再看看书整理思路。到了万籁俱寂的乡村夜晚,9点到凌晨3点的这六个小时成了白红卫文思泉涌的固定写作时间。他调侃知道自己的弱点,“在上海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让我待在崇明也是不可能的,如果约我吃饭,我一看时间,开车过去一个小时就赶上了”。孰料过于便捷的城市交通反而成了创作阻碍,白红卫享受起了在山东开车八公里去镇子上取快递的这一路,途经广袤的田野让他呼吸顺畅,所思所悟也好似新得。

他计划将这部小说集分为城市和乡村两条并行线,城市主题以沪语写作的形式来讲述上海故事,这部分的基调可在他勤于更新的“白辛苦”公众号里窥探一番。乡村主题自然是以山东的风貌来展现,从小在父母的口述中已积累不少素材。“写作比画画更有劲,比如可以写到一根眉毛、一根头发丝,这是画画所观照不到的细节。”为了长时间潜心写作,白红卫把山东的院子改造成了武康路才有的海派模样,地板、阳伞、花草一应俱全,还耗费一个月在墙上画了一幅8米多宽的《富春山居图》来助兴。

兴许,这种审美移植正是生活开始模仿艺术,但我们不得不承认,白红卫认真生活的方式,自有其难以言说的妙处。他把非洲鼓也带了过去,迎向夏夜的凉爽晚风,叔叔和表哥踩着他拍打的鼓点一起唱歌,把手电筒当舞台追光,点点星光闪烁在夜空的幕布上。

担水砍柴,无非妙道

烧饭和绘画都是作品

生活孕育一出神话,全然凭借活灵神现的人物,白红卫当属其一。如果我们被放置在同样的场景中,独自在白红卫惯常生活的老建筑和梧桐疏影里转悠,也未必能真正领会生活与艺术撞击的澎湃。许是我们眼中充斥着理想的成分,而白红卫却能身先士卒地反映出生活的真实。他宛若道破天机:“做饭和画画,都是作品。”

接着,他娓娓道来。比如画人物时,先确立大框架和色调,等大色块铺好,接着把眼睛、鼻子、嘴巴都画好,这些大方向完成后就开始调整小细节。做饭也是这样,以他擅长的红烧肉为例,先把一条猪肉切块,每一小块都必须切得挺括。烧的过程中也要非常小心,煸多少时间,酱油、水、糖等分别放多少,最后收汁收到什么程度。这时就如同到了画画的细节调整阶段,盛出来放什么盘子好看,装盘后撒上绿色葱花和红色小米椒用以点缀,这一步就像人物的眉毛跃然纸上。

“这两件事的本质是一样的,写作也一样。”白红卫热衷推敲,在确定题材和收集故事后,用哪个字都要冥思苦想。“写完要不断看,就像画画也要一直看,放一会就能发现问题了。”教小朋友画画时,他要求他们不能伏案画,必须站在画架前,身体时不时地倒退看画,在忽远忽近的视野里,才能纵览画面的整体关系。这种整体性思维也体现在参照物上,他不允许小朋友们照着印刷品画,必须是立体人物,不能光看表面,得知道身后是什么细节。

白红卫坚信画画必须花时间,他感叹现在的小朋友一周只能画两个小时,而自己在高中时经常通宵画画,每天数小时的积累才造就了如今一场场高规格的个展。白红卫犹记得第一场个展是2007年在福州路的红寨画廊,第一天就来了两三百人,卖掉六七幅画。如今,随着年岁渐长,“自由散漫”的个性却愈发顽固,策划下一场个展也成了一件“温温吞吞”的事。说不定到了明天,喜欢说走就走的白红卫又“逃”去山东了。

青年报见习记者 丁文佳

来源:青年报

返回上页 回到首页

青年报社 版权所有

广告热线:021-61173717 | 违法和不良信息举报电话:021-61177819 / 61177827 举报邮箱:services@why.com.cn    测试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