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报·青春上海见习记者 林千惠/文 吴恺/图、视频

人生是不是一条双行道？曾拿下一场又一场的乒乓球全国比赛名次，红双喜杯混合双打第一名、全国奥星杯女子单打第三名……但在因伤退役后，通往乒乓球的通道就此关闭。绝不想再碰乒乓球，但为了“星星的孩子”，她重新拿起球拍。曾经的乒乓球二级运动员，如今孤独症孩子们的教练，28岁的陈星言教导和帮助着孤独症孩子，体会到不同的道路一样可以闪光。

  ◆  训练营的乒乓教练，启航于五岁  ◆  

每周一次，28岁的陈星言走入张江镇“益”起乒乓营，以“老师”的身份，赴约孤独症群体。接球、发球，瞬息间，两小时便过去。小朋友并成一排，陈星言和他们讲话，接着球台上对阵，一发一发地打球。

以2022年为起点，这位乒乓球退役运动员，坚持作为志愿者，以自己的乒乓球手艺，为这些孩子们带来运动的快乐。

尽管退役许久，但陈星言和乒乓球始终保持着熟稔的默契。拿起球拍，她展示球技，一个极有力度的反手，台子上的矿泉水瓶啪地落地，而乒乓球在地上旋转不停。“我记不得我是怎么开始打球的了，我妈妈说，是五岁时我自己看到乒乓球，拽着她去打。结果教练陪我打了一阵，觉得我是个苗子，慢慢地我从少年宫打到辽宁，又到河北、河南等地。”聊到和乒乓球的缘起，陈星言说。“很有天赋”，是许多教练对她的一致评价，从那时起，她的乒乓之行可谓“一路顺风顺水”。

  ◆  持续十余年的训练，因伤病退场  ◆  

“乒乓球是我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也锻炼了我很多。”回想着过往的故事，陈星言说，“不过，如果你前几年问我，我大概会告诉你，我不会想打乒乓球了。”

直到今天，陈星言都能记起未退役前的具体行程：“队里一天四练，早上六点半起床，训练、吃饭、上课，一直到晚上八点半。和别人比赛打球，不分年龄段，每周一个循环。”输了球，晚上大家一起研讨；每隔不久，队里就会有新的技术涌现，大家进行学习总结，“有的时候练球，练到晚上十点，两个人，头顶一个孤独的灯。”她回忆。

“我有过一段比较集中的比赛成绩，辽宁省比赛拿到过第一，拿到过全国比赛名次。”陈星言说。在运动场上，重要的不仅是努力，还有天赋，但经常被遗忘的还有一点，那就是伤痛。在十七岁这个同龄人还活蹦乱跳的年纪，她手腕、脚踝、腰部都开始有了病痛。“最严重的时候，我的腰动不了，走路就像个机器人，我妈带我去理疗，我叫得像杀猪一样。”她站起来走路，双腿打直，慢慢向前挪，还原当年的场景。

是要健康还是继续打？随着腰伤越来越严重，这个问题不得不横在她面前，必须去考虑。最后，她选择了前者，在十七岁时遗憾退役。“我在训练的地方待了五六年，收拾了三大包东西，有衣服，有球拍，如今再回想起来，这么告别了乒乓球，当时是有一些不甘心。”陈星言感慨说。

  ◆  难与心中遗憾和解，和孩子接触  ◆  

打球练习需要许多年，但收拾行李离开只需要一天。与陪伴她十多年的乒乓球离别，陈星言心中有了隔阂：“后面大概有小十年都不想再碰乒乓球，在大学也很抗拒打乒乓球，宁可装病，我也不想再碰。”和她同过队的，有许多后来在赛场上十分有名的名字，或成了国家队的一员，而陈星言踏入另一条人生道路，上高中，到上海读大学，毕业后留下来，进入银行工作。虽然考下国家一级裁判，但乒乓球似乎离她已十分遥远。

再次接触乒乓球，是在2022年。彼时她在疫情期间做过志愿者活动，而上海市内恰好在开展为孤独症孩子准备的乒乓营活动，负责人找到她，问她是否愿意做教练。“我就把大学学习的儿童心理学、焦虑心理学、运动心理学，以及孤独症儿童相关论文翻了一遍，希望给小朋友们制定一个相对适合他们的训练课程。”陈星言说。

她想得很简单，但到了训练营，却傻了眼。现场共十个学生，从几岁的小孩到十八岁的青少年都有，有的自顾自地在场里转圈和尖叫，有的一个劲儿地原地跳。书本上的知识再严谨，却比不得这样面对面来一次。对这群孩子来说，复杂的长句是没用的，“老师来了”“集合”“起立”的指令一下，他们懵懂地理解，遵循指示。

“第一期训练营的时候，一个小朋友不想打球，志愿者想拽他，他像一摊泥一样在地上不动。”回忆起这些和孤独症孩子之间让人头痛的初见，陈星言笑说。

  ◆  乒乓球成沟通桥梁，教孩子们表达理解  ◆  

第一次作为主教练到场，陈星言是抱有做“赛场教练”的希望：“希望他们可以把动作做得很好，要有很好的球技。”但她逐渐发现，孤独症孩子无法长时间专注于某件东西，但通过打乒乓，孩子们会用眼睛看球，进而改善症状。“训练营其实是给予他们更多接触社会的机会，让他们去适应。这才是孩子们最需要的。”她感慨地说。

许多孩子不会表达，更别说打球。教他们去理解就是一件难事。陈星言曾花了半小时，去教一个四年级的小朋友说“教练，你能给我球吗？”那个小朋友却一遍遍回答她“球！”“球！”于是，陈星言只好将这句常人觉得无比简单的话切碎，反复教他说。三十分钟流逝，小朋友才终于完整地重复了一遍。

“还有最开始那个瘫在地上不动的小朋友，拿奖品也不要，说练球太累，但我忽悠着他，说你先来看看再做决定，他就来了，然后不知不觉坚持下来。”陈星言说。发现了其中的艰难，陈星言没有退却，反而用一股劲儿，以耐心和坚持来对这些小朋友们“使招”，现在，这个小朋友不仅会主动问好，还能专注地和陈星言对打30个回合，甚至学会了移动接球。

小朋友们一点点地进步，展现出的和社会的融入，都会让陈星言开心。平时，陈星言还会有意锻炼他们的交流能力，一次，她让一位小朋友独自去前台告诉阿姨“拿一瓶水”。心中放不下小朋友，也是担心小朋友做不好，她叫志愿者偷偷跟踪，结果小朋友真的到了前台，独立完成沟通，拿回了一瓶水。“那一刻，我十分满足。”她认真地说。

  ◆  全家动员做志愿者，和自己和解  ◆  

“我家里人都在参与训练营。”陈星言说。因为她的参与，全家都被带动进来。陈星言的妈妈先是做志愿者，再是做助教，理由也很单纯，“想要回馈社会”。上一期，陈星言的爸爸也向她主动请缨，跑来乒乓营做助教，替孩子们发球。父亲本身就是个乒乓球迷，童年时代，他就这么一次次替她捡球、发球，如今好像回溯。和孩子，也和喜欢的乒乓球运动相聚在一起，他们十分满足。“我爸真的非常喜欢做志愿者，那天我爸告诉我，说马上训练营开始，就能做志愿者了。”陈星言笑说。

“和孩子们相处的三年时间里，我的世界观在不断扩大，也逐渐和自己和解。”陈星言说。在训练营，她看到乒乓球不再是无尽的输与赢，而是孤独症孩子与外界沟通的桥梁。“有个叫小华的小朋友，第一期时满场飞奔、大喊大叫，活脱脱一个‘小旋风’。如今的他，已经能够按照指令完成训练动作，专注力和自控力的提升有目共睹。”陈星言感慨说。

除了教孩子们打乒乓球，陈星言也忙碌于自己的工作。“大学毕业后我进入中国银行工作，在单位里我成了中行历史的讲解员，去分享银行的历史故事。”她说。在工作之余，她的生活缤纷多彩，参与进博会服务保障、为辅读学校学生提供乒乓球教学等，被各个志愿活动填满。

“乒乓球是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如今的陈星言干脆地说道。不久前，“益”起乒乓营再开营，她也再和这群“星星的孩子”会面。而那一颗小小的乒乓球，在十七岁以前是她的全部，后来变成一座难以消去的巨堑，如今，在更为宽广的世界里，她已然轻快地跃过。

青年报·青春上海见习记者 林千惠/文 吴恺/图、视频

编辑：张红叶

来源：青春上海News—24小时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