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人物|青年汉学家安喜乐:向世界讲述中国故事
青年报·青春上海记者 刘昕璐/文 施培琦/图、视频
“每位汉学家的背后,都有一位或者几位伟大的中国老师!”安喜乐,来自斯里兰卡的青年汉学家。13年里,安喜乐从中文“小白”成长为国际中文教师,从来华留学生成长为青年汉学家。两个多月前,他来到华东师范大学从事博士后研究,研究方向包括国际中文教师专业发展及中国式现代化研究。
对他而言,只有来到这里亲身感受中国发展、学习研究语言文化,才能对这个国家形成立体全面认识。也正是越投入越被中国魅力所折服的神奇,促使他希望用他的视角不断向世界讲述中国故事。
◇ 作为交换生来到中国,因不舍得走再读一个本科 ◇
“我不想当网红,只想做一个踏踏实实的学者,用笔和文字,向世界讲述中国,让更多人了解中国。”一见面,安喜乐就直率地告诉记者,其实自己拒绝过很多采访,因为并不想当“网红”。但若把时间线拉回到13年前他第一次踏上中国的校园时,的的确确,他又是那时校园里的“红人”。
2012年,安喜乐正在科伦坡大学法学专业(外交方向)读大四。3+1学制的专业设置,让他在大学最后一年得以出国交换。他看到,学霸们纷纷选择英国、澳大利亚等热门国家。安喜乐决定独辟蹊径。当时中国举办完奥运会后受到了国际关注,于是,他抱着兴趣选择来中国交换。
中文零基础,连“你好”都不会说,但安喜乐并不畏惧踏上这片土地。当他只身一人来到了云南财经大学当交换生时,性格开朗的他,总是愿意去接触和拥抱这个新鲜的世界。校园里的各类文体比赛,安喜乐总是榜上有名。在来到云南1个月左右,得知有云南省文化界舞蹈比赛,安喜乐跃跃欲试,“我说我会跳舞啊,学校为我配了一个翻译,我就上场了,没想到拿到了二等奖。”
在校园的每一天都是氤氲着快乐,这样的环境给了安喜乐动力,他也因此爱上了云南,结交了很多朋友、老师。“我看到的中国,可不是过去西方媒体里说的中国,也不是李小龙电影里的那种中国,我想继续认识中国,留在中国学习中文、研究中文。”这样的念头在一年交换生时光临到终点时越来越强烈。
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在取得科伦坡大学本科学位后继续在云南财经大学读一个本科,以此来延续这段独特的青春之旅。
◇ 曾天天发800字日记,度过有意义有故事的四年 ◇
“我读的是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本科,就是跟着中国人一起学习中文,我是班级上唯一的留学生。”真实的课堂,对安喜乐来说太难了,常常听不懂。但是老师们都很包容,依然看到安喜乐的学习积极性,甚至拿他当榜样督促中国学生。
记忆的涟漪轻漾,荡开水花。至今,安喜乐仍然会不时想起一位老师。他年龄比较大,也没有教过留学生,在他的甲骨文(新古学)课堂上,每次都会有“安喜乐,你听懂了吗?”这般每隔半小时就会响起的询问,这一度就是安喜乐这门课上唯一真正能听懂的话,也正是这种关怀让安喜乐始终难忘,因为这个课堂上,老师从来没有因为语言障碍而放弃他。
在考上研究生后,善良懂得感恩的安喜乐还专程去找了那位老师,“我说,老师,可能你的眼里我是最差的学生,但是我的眼里你是最好的老师。”不承想,究竟如何当一名好老师,也在若干年后安喜乐的课题研究中,成为不曾忘却的一份回响。
对于语言的习得,90后的安喜乐显然是有天赋的。他出生于一个跨文化的组合家庭,妈妈是斯里兰卡人,爸爸是在荷兰长大的半个兰卡人,妈妈教会他善良与谦卑,爸爸教会了他努力与担当。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安喜乐会僧伽罗语、泰米尔语、英语、荷兰语,加上高中学习日语,真的投身中文学习环境后,悟性好、敢于表达,让他的中文水平在情境化和生活场景中飞速提升。
“这是艰苦而有意义、有故事的四年。”安喜乐说。他在汉语成长之路上受到了许多帮助:同班同学当起他的“一对一中文老师”;由寄宿结缘而使他多了一位“中国妈妈”;一张老师全权交由他使用的食堂卡;以及“安喜乐”这样一个“信达雅”的中文译名……跨越国界的友谊与师生情,让他的快乐人生变得更加名副其实,也让他更懂得努力和拼搏。毕业时,他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站上了毕业典礼的发言席。
让安喜乐至今难忘的还有,入学没多久尹老师就要求他不能只发Plog记录生活,而是每天要写下不少于800字的日记,在逐字逐句帮助修改优化后才能发布。“一开始是很痛苦的。我只能写出100字,”安喜乐慢慢自我琢磨,模仿写作风格,这样的训练,让最初的写作压力变成了如今的习惯。记录日记,成为他坚持至今的事,只是身份变了,他把日记保存为一份真正私藏的人生回忆。

◇ 坚定学术志向,职业生涯转了一个弯 ◇
2015年的一次厦门旅行时,当鼓浪屿的晚风拂面,历史建筑、美味海鲜萦绕,这让安喜乐想起了自己的家乡。一个想法冒了出来:去厦门大学读个研究生!然而,那个时候,大多数人觉得他是在白日做梦,但安喜乐并不气馁,“白日梦也是可以实现的吧”,他开始暗中准备,在2017年考上了厦门大学汉语国际教育硕士研究生,师从朱宇教授。
“如果你想真正做研究做学术,你可以跟着我,不想做可以走。”导师是严肃严谨而富有耐心的学者,一开头就察觉了安喜乐身上的潜力,他用独特的“敲打”方式点醒安喜乐接下去的选择。
坦白说,那个时候,考研只是意味着在中国多留几年,学好中文,回国后也很好就业。“随着旅游业的发展,很多人去斯里兰卡旅游,我们只要回到斯里兰卡,就有旅游公司在机场等着直接挖我们当导游,一个假期能赚两三万元人民币,我也赚过。但导师的话,让我冷静下来。”
安喜乐沉下心来,与另外一名男生一起跟着导师做语料库研究,在AI还没崛起的年代,语料库研究是要耐得住寂寞的,但就是每天跟着老师做手动技术工作时,安喜乐慢慢品悟出学术之美。“做学术就像一场冥想,当你真正投入其中时,便会发现其中的乐趣与价值。一旦喜欢了,也就离不开,没活干的时候,反而浑身不自在。”回首来看,自己的学术生涯和职业生涯的关键时点,都在厦门大学发生,都与导师有关。
“感觉你这一路真的遇到了许多好老师。”记者感叹。
“太对了!每位汉学家的背后,一定有一位或者几位伟大的中国老师!”安喜乐神采飞扬地回应。
也是在硕士研究生阶段,安喜乐有机会回到科伦坡大学担任中文教师,结合学生兴趣点和当地本土文化元素进行授课。针对当地警员、移民局提升中文服务能力的现实需求,他参与授课、教材编写,因为生动有趣且方法有实效,他被学员们赞为“奇迹老师”。
不到30岁,安喜乐就身兼斯里兰卡国家教育研究院本土中文教师培训负责人、斯里兰卡高考中文命题组成员等职,有机会参与斯里兰卡的汉语教育政策制定的智囊团。“我是较早一批能够将汉语说得很好的本土人,这个担子落在了我们的肩上,我认为我需要在中斯交往的过程中去做点事。但在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我深知自身的学术能力和本土的中国经验依然不足,在老师的推荐下,在硕士毕业后,我又来到北京攻读博士。”
◇ 成为青年汉学家,肩负新的使命和责任 ◇
安喜乐申请的是“新汉学计划”,当他来到北京外国语大学后,他不仅深耕专业知识,还有了机会深入到中国各地,了解全面的中国,跟中国人一起生活,输出他眼中的中国故事。“中国式现代化这个时代课题,深深吸引了我。”一边完成18万字的博士论文,一边安喜乐也在埋头他的著作《五四村:一场中国式现代化的变迁》。在浙江湖州五四村,他访谈了16个家庭,这本用僧伽罗语写作的书籍就是他对中国认知具象化的表达,也是人类命运共同体与文明互鉴的生动注脚。这本著作即将在几个月后出版。
安喜乐直言自己的幸运。这13年来,他在中国攻读了一系列的学位,如今又从经济政治文化教育等各方面来力求完整地观察中国,他经历了中斯关系的迅速升温,他置身中斯文化交往所形成的命运洪流,他的中国故事一直在继续。
今年9月,他来到华东师范大学从事博士后研究工作,他还和合作导师丁安琪教授共同创办“国际中文教师研究”公众号,持续分享研究思考和成果。
“新的平台给予了未来研究新的可能,我不仅能够在国际中文教育一线开展工作,也可以在人工智能技术迅速发展的浪潮中思考语言教学与科技融合的前沿课题。学院完善的科研支持体系、同事们开放而深刻的学术思考,以及新一代学生充满活力的学习氛围,都为我带来持续的启发,使我能够以更加开放、更加灵活的姿态规划下一阶段的研究方向。”目前,安喜乐正尝试在“中国之于世界的新命题”与“国际中文教育的学术框架”中找到平衡,努力在语言、文化与历史的交叉点上建立自己的研究立场。
今年11月14日至16日,2025世界中文大会在北京举行。应邀参会的51个国家的61名青年汉学家给习近平主席写信,分享从事中国研究的经历和体会,表达进一步研究好中国学问、发挥文明沟通桥梁作用的愿望。安喜乐正是其一。
“作为一名青年汉学家,同时也是此次来信活动的参与者,收到主席的回信时,我内心满溢着难以言表的荣幸与激动。这份回信不仅是对我们深耕中文学习、钻研中国文化的莫大肯定与鼓励,更让我深切感受到文明对话的深厚力量,也愈发坚定了我投身文明交流互鉴的信念。”
在他看来,诸多青年汉学家虽然专业背景各异,但都或多或少在国际中文教师的支持下培养语言能力,进而才能用中文作为学术工作语言更好地讲述中国故事、进行中国研究。他期待,未来国际中文教育能在跨文化研究人才的培养中做出更多贡献。
“汉学之新,有待你我共同探寻;汉学之大,更应由世界共同享有。我们也要以中外贯通和古今贯通的方法投身新汉学的研究,继续与汉学结伴、和中国同行,加强研究阐释,向世界介绍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当好融通中外文明的使者,以‘小故事’推动关乎人类未来的‘大主题’。作为青年汉学家,我们的研究和理念,还有很多人并不清楚,而这就要靠你们的工作啦。”安喜乐笑着对记者说。
青年报·青春上海记者 刘昕璐/文 施培琦/图、视频
编辑:陆天逸
来源:青春上海News—24小时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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