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她从她的身体里破土而出——唐颖《和你一起读卡佛》《隔离带》简读
2020-11-01 生活

王宏图

初次读到唐颖的中篇小说《纯色的沙拉》,还是在上世纪90年代末。作品先声夺人,一开场小红在咖啡馆里把咖啡杯泼翻那幕场景一直存留在记忆中,尽管情节、人物已变得模模糊糊。虽然具体情节已经记不得,但那种热腾腾的生活的气息和青春活力还是萦绕在脑子里。唐颖的作品很多,她近年来的创作活力有后来居上的气象,写得越来越丰沛、成熟。她的作品主要写的是女性,这些女性非常“不安分”。她作品中的人物在上世纪70年代压抑的环境当中,就有对外部世界的向往,后来有了机会就想冲出去,但是到了异国也没有向往中的幸福。这些构成了她创作的基本主题。

不难发现,《糜烂》中苏晓卉这个人物的写法很有电影感,作品一开头她从马来西亚吉隆坡回到上海,到小说结束后离开上海,前后收尾衔接。她在马来西亚为了谋生嫁给一个缺乏性能力的富豪,随后回到上海,而她跟以前的男友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隐秘关系。她后来到了北京,跟相恋好几年的前男友重新在一起,最后还跟出租车司机有了为世俗所不容的“一时情”。这篇小说把女主人公情感、肉体、精神间的矛盾冲突描述得非常尖锐,给人以尖锐的痛感。《瞬间之旅》《寂寞空旷》等作品中都有类似的情节,女主人公感情追求中挥之不去的受挫感成为唐颖倾情书写的焦点。

在唐颖的小说里,海外生活成为一个不可或缺的背景,她的小说的一大魅力便是来自文本字里行间散发出的浓浓的异国情调。她把那些女性人物放在异国的环境当中,她们摆脱了家乡日常生活的轨道,许多内在潜藏的特性有了合适的环境后显现出来,它们可能连她自己原本都没有清醒地意识到。像《瞬间之旅》女主人公本来在新加坡工作,她要离开新加坡到马来西亚,在旅途过程当中正好碰到9·11,与陌生男子有了冲动,后来还生下了孩子,最终的结局是她作为单亲母亲带着孩子来到巴厘岛。如果把这些背景去掉,把人物局限在上海或者其他城市里面,实在难以想象能达到上述的艺术效果。这些女性人物在寻索陌生世界的时候,她身体里被日常生活管束的陌生的“我”也破土而出。从这个角度来说,唐颖的“双城小说”系列对我们的文学创作提供了很有意义的启发,它里面的背景不仅仅是风景的点缀,也是这个人物生存发展必不可少的因素。在当代小说写作当中,她对异国情调的展示描绘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策略,使人物的行为轨迹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读了唐颖的小说,人们不禁会为其中展示的男女之爱而扼腕沉思。自古以来,人类一直面临着情感上的困境,古代拉丁谚语说:“即使是神,在爱的同时也没有办法保持睿智。”一个再聪明的人,一旦陷入情网,你让他保持睿智是非常困难的,所以有一句话说“人在恋爱时智商是最低的”。唐颖在一次访谈中曾说:“爱终究是生命的绝对意义。”但我也有一种疑惑:爱究竟是不是生命的绝对意义?人作为肉体生存的动物有很多弱点,我们在爱当中表现出来的丑陋不堪的一面,也是我们人性内在缺陷的表现。但如果我们不超越男女之爱,不超越肉体之爱,这种爱能不能成为我们生命最终的根源?完全固执于尘世的爱,没有一点超越的维度,它是不是能够给我们提供一个精神的源泉和支柱呢?这的确是我们在读了唐颖小说之后值得深思的一个问题。

(小说集《和你一起读卡佛》《隔离带》,唐颖著,2020年9月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唐颖:在《收获》等文学刊物发表小说四十几部,出版长篇小说《美国来的妻子》《阿飞街女生》《初夜》《另一座城》《上东城晚宴》《家肴》等,部分作品被改编搬上银幕和舞台,编剧并导演话剧《小世界》。王宏图: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著有长篇小说《Sweetheart,谁敲错了门》《风华正茂》《别了,日尔曼尼亚》《迷阳》,批评文集《快乐的随涂随抹》《眼观六路》《深谷中的霓虹》《东西跨界与都市书写》等。)

王宏图

来源: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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