荐读|征战与柔情——汪渺《白马史诗》阅读札记
2021-06-27 生活

王晓燕

阅读《白马史诗》,有一种新鲜感,异质感,有些什么蒙了尘垢的东西被触动了,也许是对艺术的感觉与思考,也许是人的心灵,促使我重新思考什么是真正的文学性,艺术性。

从这本史诗的后记里了解到:白马人有自己的语言却没有自己的文字,他们的历史、歌曲、民俗,主要靠勒贝口传心授。白马人由于其生活地域的偏远,直到今天,依然保留着先民远古时代原生态的民情风貌与宗教信仰,是研究古代先民生存状貌的活化石。《白马史诗》是根据神话传说《阿尼嘎萨》重新构思创作的一部长诗,是一部充满想象力和艺术感染力的作品,有明显的地域色彩,给读者以场景的陌生化和人物的陌生化的效果。

这是一部英雄的史诗。被孕育三年,出生时是一只肉球,再到一只青蛙,这只逐渐有了内在感知能力的青蛙,不甘心只做一只青蛙,但要完成自我修炼,必须是一个缓慢又艰难的过程。正是因为有了属于人类的内心感知能力,这只青蛙的生命变得细腻,并且有了深度。我们感知到的是它比一个人类更加顽强地不停修炼自我的灵魂。最终,它成为了一个英雄的人物形象。

这也是一部爱情的史诗。长诗用大量篇幅描述了主人公与依曼、昼什姆之间荡气回肠又磨难多端的感情纠葛,诗歌里虽然写的多是人与青蛙之恋,但阅读过程丝毫没有怪异或违和感。甚至,这部长诗里还有描写情爱的场景,这在史诗作品里大概不多见吧。

也许,只有爱情这种“病症”,才可以使人有所发现:人的“体内和天地一样富有,珍藏着让人眩晕的五光十色”。关于情爱的描写,并没有降低一部史诗的档次和格局,相反,它令人物形象更加真实可信,也可以说,更加富于人情味。并不是刻意,读来自然浑成。

把现实的因素和神话的因素结合在一起,这是史诗艺术的一大特征。《白马史诗》以同样的艺术手法,将已有的民间传说与当地白马人的风俗人情以及当地的自然景观相结合,刻画出众多人物形象。

最突出的形象是主人公阿尼嘎萨和几哥比过。这两个人物一正一反,就算是英雄人物阿尼嘎萨身上,也不全是优点,比如在感情方面,遇到从小爱恋之人,他会选择背叛婚姻。而几哥比过呢,从头到尾也不全是个坏蛋,尤其在战场上,他表现得极为勇猛。可以看出,诗人汪渺并不打算把他们当成扁平人物来刻画。另外,白马阵营诡计多端的薛丞相、北周阵营的李忠信等,这些人物性格极其复杂,又都极为丰满,足见作者的功力。可以说,在这部作品中,诗人汪渺没有写坏一个人物。这得益于诗人对生命与生活极为丰沛的感悟,以及各种艺术手法的娴熟运用。

我在这里说“没有写坏一个人物”,似乎是在评价一部小说作品。的确,在这部长诗的阅读过程中,我常忘了它是一部长诗,更大程度上,我可能读出了小说的意味。

当阅读进行到描写战争的场景时,很有惊喜之感,要说这部作品如果缺少了这部分,将会落于单薄。英雄在真正的战场上才显其本色,这一部分,真正是浓墨重彩之处。恰是描写征战的部分,大大提升了这部长诗的格局,诗人凭借功力,描绘战争的宏大场面,最终让人物超越各种极限。看到那些计谋、权术的娴熟运用,我大为惊讶,不晓得诗人汪渺是查阅了资料,还是借鉴了哪些描写战争的作品。我的感受,仿佛有一个军事家躲在幕后老谋深算,步步为营。两方阵营彼此寸步不让,实是精彩,有种观影的错觉,到最后,不得不从中而退,有一丝丝儿遗憾,就是一个津津有味的观众猛觉影院里已然亮起灯光的那一瞬会有的感觉。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英雄面对战争的态度,“不能再以仇人对付我们的手段对付仇人”,以及最终的悔悟,也是一抹亮色。

西方文学史上,最古老的经典长诗作品《伊利亚特》和《奥德赛》,皆采用客观的叙事方法,刻画英雄形象的主要方法是把英雄放在特定的情势中,使用夸张的手法和色彩浓重的诗句。《白马史诗》中的英雄却很家常,他调皮多情,又常受人欺负。作品的语言很平实,平实而准确,并没有大多数诗歌作品中常见的刻意追求变形或意外的语言。

作品中,大量运用民歌,这符合白马人多以口传心授历史的特点,也符合长诗以抒情为主的特点。大多朗朗上口,看开头部分时,有意略过了民歌,后来又重新阅读,发现民歌的运用,有些极其生活化,有些又富有哲理,似乎是信手拈来,效果却极为妥恰。

“难栽不过樱桃树,难活不过人想人。”

“那翅膀好像要抖掉烧烤它的火焰……”

“老实巴交的柴,内心也有花朵。”

九寨沟在诗人笔下又是怎样呢?“造物主……将最灵性的玉化为清水/将最有激情的玉化为瀑布/这一个地方,叫九寨沟。”

这部长诗多用比喻,是其语言艺术的另一个重要特点。这些比喻或来自大自然,或来自日常生活。加强了作品的形象性,也丰富了诗篇的色彩。

王尔德说:“在艺术中一切都重要,除了题材。”而在当下的文学阅读以及写作中,很多作品都是因为其社会用途而受到过分赞誉。这个技术发达物质喧嚣的时代似乎并不需要艺术,只需要看“题材”。在读这部作品时,我没有任何先入为主的观念,而是以哈罗德·布鲁姆所称的纯粹“个人的角度”,作了一次极为愉悦的阅读体验,似乎与诗中人经历了同挣扎、共成长的命运。

(《白马史诗》,汪渺著,2020年11月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汪渺:著有长篇小说《雪梦》,曾获第三届黄河文学奖,第二届《飞天》十年文学奖,全国孙犁散文奖一等奖。王晓燕:自由写作者,近年在《钟山》《清明》《芳草》等刊发表中短篇小说多部,曾获第六届黄河文学奖。)

王晓燕

来源:青年报

返回上页 回到首页

青年报社 版权所有

广告热线:021-61173717 | 违法和不良信息举报电话:021-61177819 / 61177827 举报邮箱:services@why.com.cn    测试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