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网红”岑卜村|“新村民”找到了田园的美,“老村民”看见了回家的光
2022-10-30 生活

本文图片均由岑卜村“新村民”洪湘嵋、村委委员金童提供

青年报 杨颖 记者 孙琪

沪青平公路,导航把车带向一条名为“蔡卜路”的小路。路面狭窄,司机一边开一边提心吊胆:如果对面来车该怎么会车呢?乡间小路,路况不算太好,头上也没有林荫道那种遮天蔽日的树荫,倒是车窗外时不时闪过一块块田地,田里的农作物绿油油的,点缀得车外的风景立时精神了起来。

村落在高高低低的植物掩映中时隐时现,车向前开,村舍一幢幢迎面而来。这里的村舍大多没有外墙砖贴面,黑瓦白墙,偶有装饰,很多房舍的院墙使用低矮的木栅栏或竹篱笆,和铺地的青砖形成一片和谐的田园风光。

水乡农村,最不缺的是小河小桥,车沿着小路开,几乎每两三个转弯便有一个临水的村落,七转八转,就觉得离大路很远。

车在两幢农舍间停下,旁边又是一座小桥。熄火,除了偶尔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四周安静得让人连说话也不知不觉放低了声音。

桨板如今是村里的热门运动项目。

  听说这里能看到萤火虫?  

被城里人“捧”成网红的小村庄

岑卜村不知不觉就火了起来,每逢双休日就有导游带着一拨拨游客到村里来,可村子里一没有打造网红的景点,二没有让人趋之若鹜的美食,有些人逛了一遍不得要领,他们会问:到岑卜村旅游,到底游什么呢?

让岑卜村变成网红的,是一批外来的新村民。岑卜村既没有名声远播的历史,也没有可以炫耀的产业,是个世世代代以农为本的乡村。和其他省份的情况类似,其实上海的农村也多多少少面临着“空心化”的问题,年轻人外出求职,在城区买房,留下老宅和老人。而岑卜村却有着特别的机遇,因为探访乡村,因为做公益活动,一批城里人来到了岑卜村。来的理由多种多样,最后留下的理由却只有一个:这个村庄是真正原生态自然生长的。

第一批城市里的人租了村民的农宅,稍加修缮便搬到村里住。耳朵听惯了窗外汽车的嘈杂,睡在岑卜村的第一个夜晚,蛙声蝉鸣中,梦格外香甜。早上,叫醒他们的不是手机铃声,不是上班的急迫,而是枝头上的鸟鸣,窗口的一声啾啁,引来更多的和应,此起彼伏。此时,才恍然,今天不用上班。

惬意的田园生活。

推开窗户,窗外吹进来的第一缕风清新甘甜,浓浓的青草味道,让城里来的人们不由自主地深吸两口,风不醉人,人自陶醉。简单的早餐后,踱步而行,面前便是一片绿油油的农田,沿着田边一路走去,看小河流淌,河边水桥上,有老人在洗菜洗衣,一路慢走,都记不得走过几座桥,这大概就是城里人向往的慢生活了。

城里人来到岑卜村,过着和村民一样的简单生活,却又有着和老村民们不一样的生活方式,村民们接纳他们,管他们叫“新村民”。

对于新村民来说,岑卜村的一切都令他们惊喜。农舍是没有经过装饰的,小路是狭窄的,河边是原始的芦苇丛,夏天的夜里,芦苇上有无数萤火虫舞动,和天上的繁星交相辉映。

在上海,这样的居住环境让这批新村民欣喜,在他们个人的微博、微信和个人视频中,岑卜村频频出现,很多人看了这些信息慕名而来,来看看上海的原生态乡村。然后,有更多的年轻人向村民租了房子住到了岑卜村。

陆陆续续,岑卜村的新村民已经占到居住人口总户数的20%。

村中屋舍大多保持着原貌。

  河从庭外过,树荫遮院落  

一个“新村民”的田园生活

走过一条小小的夹弄,屋后沿河是一个小院子。一棵巨大的构树从小院中央向河边斜斜地伸出去,果实已经熟透,乒乓球大小的红色果子酷似杨梅,一个个掉落在地上,大树枝繁叶茂地遮蔽了天空,大半个院子都被笼在树荫下。

这个院子如今的主人叫赵莉。4年前来岑卜村参加公益活动,喜欢这里没有人为开发的痕迹,保留了传统农村村落的淳朴,在陆续探访了两次后,赵莉被早先搬来的新村民说动,将这栋房子稍稍整理了下便从上海市区搬到了这里。赵莉最初的设想是,双休日可以将这里作为一个休息放松的所在,可是真的住进来,便不想走了。在这里,没有朝九晚五的压力,没有都市熙熙攘攘的喧嚣,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变得放松。

赵莉的先生是生物学博士,自己创业开了生物公司。后来,公司迁到了杭州,工作日,张博士开车去上班,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并不比很多上班族花费在路上的时间更多,而晚上和休息日,那种安静和放松的生活是城里人很难想象也很难享受到的。

白天,张博士上班去,赵莉料理完家务便会坐在院子里喝茶。能有一座临河小院,是城里人千金难买的居住环境。坐在河边,一个小小的茶盘,一壶茶,一本书,微风轻拂。抬头歇息,可以看见不远处的水桥,偶尔有老村民走下台阶洗涤、聊天。

院子很简单,木栅栏做成低矮的围墙,一张小方桌,放着一两盆绿植,一张大一点的长方桌,大概是平日里一家子晚餐的所在。平日里,有新村民邻居来找赵莉聊天,添上一个杯子,一同品茶,聊聊附近哪里又动迁了,村里谁家老人病了,哪间农舍最近又租出去了……一两个小时就在闲谈中划过。

有城里的朋友来玩,发现了她的桃花源,便又带了朋友过来,赵莉索性开起了“茶室”。说茶室其实并不准确,她招待客人喝茶都在院子里,所以没有“室”;第二,来这里喝茶的,都是朋友的朋友,陌生人非请勿进;更重要的一点,是她的茶室并不正常营业,有空,接受预约,不预约或者正好她没空,对不起,恕不接待。

乡间的空气清新,乡间的风气淳朴,赵莉将父母也接过来一起住。没想到,原生态的乡间环境,对父亲的老年病还起到不少正面作用。

孩子们的乐园。

  一路划到淀山湖  

把家和事业安在小桥流水旁

赵莉的院子一面临河,一面是屋子,一面是出入口,剩下一面紧贴着一座桥的栏杆,桥上偶尔经过的人都会看一眼她家院子里那棵巨大的构树。桥的另一头也有一栋农舍,门前小河旁,一个架子上垒着十来只桨板,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此刻,这些桨板的女主人盈盈正站在桥边大呼小叫:“哎,你这边的桥栏杆什么时候能拆掉?那样我一步就进来了。”

盈盈和她的先生都是专业的水上项目运动员,当初一个偶然的机会来到岑卜村,迅速爱上了这条村级河道。小河不算宽,但也有好几米,在河里玩桨板,自在、舒服,一路可以划到淀山湖。他们曾经的梦想,就是家的门前有条河,走出房门就可以下水。岑卜村的这栋房子几乎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制:门前一个小广场,可以呼朋唤友,可以摆桌喝茶,可以烧烤聚餐。之所以称之为广场,是因为门前的院子连围墙都没有。院子前面便是河,一个小码头,桨板、小船都可以自由自在地玩。

盈盈绕到赵莉家院子入口,一进门就哇哇地说:哎,他这回又拿了一块奖牌。

盈盈的先生当过海军,退伍后,觉得还是和水打交道更符合他的性格,便做起了水上运动教练。来到岑卜村,爱上了这里的淳朴自然,也爱上了西上海那沟渠交错的水网,爱上了淀山湖。

有朋友休息日来探访,看到门前那条碧绿的小河,惊喜之余便玩开了桨板。盈盈说,门前的这些桨板,不少都是朋友们寄放在这里的,逢到休息日,主人们就会带着它们下水。

小河是盈盈夫妻俩的训练场,在这条天然的河道里,他们努力训练,这不,盈盈的先生此次出去参赛,就又拿回了一块奖牌。

小河也是他们的职场。他们在离住处不远的地方又借了房子,办了一个水上运动训练工作室。城市的白领们可以到这里来学习培训,更多的是暑假里来学习训练的孩子。

村中的码头。

  一株绿植引来的误会  

新老村民在差异中磨合共生

新村民很少有对原来的房子进行大修大建的,岑卜村的村容村貌并没有因为村外来客而有所变化。闲谈间,记者好奇地问:新村民和老村民的住处能不能分辨?随行的岑卜村村委委员金童笑着说,能。他告诉记者,凡是将院墙砌得很坚固,铁栅栏上做了尖尖的防盗装置的,通常是老村民,新村民的院墙大多像赵莉这样,低矮,简单,以木栅栏或竹篱笆为主。如果走到院子里,区别更加明显,老村民的院子大多用水泥做成平地,考究的还会贴上地砖。而新村民则更多用砖铺地,留出泥土空间,绝大部分的新村民院子里都会种上绿植。为了绿植,村里曾经还发生过令金童哭笑不得的事情。有保洁人员上门收垃圾,看新村民院子里的绿植长势“散漫”,顺手将绿植薅了。

这种差别,源于新村民和老村民不同的生活背景。搬来这里的新村民,有玩音乐的,有做广告业的,大多有一些文化和文艺背景,因此,他们更追求房屋的原生态,向往乡土气息,追求人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感觉。对于他们来说,一株绿植,那是人与自然沟通的信使;而“土”到掉渣的小院围墙,也大多有一些审美语言保留其中。

岑卜村村委会并没有忽视新老村民的这种差异,他们很用心地做工作,化解新老村民偶尔发生的矛盾,同时,也没有将新村民看作外来人,努力帮助新村民融入岑卜村的新农村生活。

在今年春天的闭环管理中,这些新村民也留在了村里,村委会对他们一视同仁,所有分发的物资都有他们一份。新村民也没有把自己看作局外人,他们说,住在岑卜村,就是岑卜村的一员。他们中的不少人在抗疫期间成了村里的志愿者。

赵莉家的张博士出不了省,跟她一起猫在村里当志愿者,分发物资,为村里的老人配药,几个月汽油费花掉两三千。村里防疫办人手不够,张博士还帮着一起上门为村民做核酸,用小莉的话说,作为生物学博士、专业试剂生产企业的创始人,做核酸那是最初级的技能。

村里的环境越来越好。

  打开尘封的童年小屋  

美丽乡村正在吸引年轻人回家

赵莉家的张博士读过很多书,不过他特别珍爱的是一本《西岑志》,这是他费了很多周折才找到的,有朋友借阅,第二天一准追着讨要。赵莉没读完,不过也以此为傲。在一边一直没开口的金童说,他外公是编辑之一。

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囡,岑卜村是金童的童年记忆。那夕阳里的炊烟,那岸柳拂面的小河,以及老书记嘴里关于“小头将军”的故事……

后来,和村里所有的年轻人一样,金童外出读大学,找工作,然后在青浦城买房,结婚。村里的那栋老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上了锁,蒙了尘。

不过,看着周围的农村一个个地发展起来,有的通过引进产业转型为科技村落,有的通过乡村振兴向现代农村发展,金童心里很有触动。3年前,他下决心回乡,到村委会工作。虽然离家日久,但村里的老人们都记得他。

金家老屋的门悄悄地打开了,金童在工作之余会回到老屋休息。今年春天抗疫,他和妻子暂别,独自一人住回了村里,一住就是3个月,在这3个月时间里,作为岑卜村最年轻的一代,他承担了繁重的工作,给村民发放物资,为村民送医配药,组织做核酸……每天24小时的农村生活,金童似乎找回了曾经的感觉。

不仅仅是金童,村里也有年轻人在了解,在犹豫,在琢磨着要不要回到农村来。在村委会,除了金童,我们还见到了另一位回乡的年轻人。而回归的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岑卜村的新村民。

青年报 杨颖 记者 孙琪

来源: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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