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世代文化报告|张娜:守好了“正”,才能谈创新
青年报·青春上海记者 郦亮/文 常鑫/图、视频
京剧程派是个大派,程派名家不少,青年程派演员更多。上海京剧院90后青年演员张娜就在努力地成为这个流派中青年一代的佼佼者。
京剧演员最讲究童子功,从小学戏唱戏,在不断磨练中成长。但其实张娜由梅派改学程派还是近20岁读大学时的事。这么算来,她宗程派也不过10来年。如此短时间,便能有所成就,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这本身就是她天赋和勤勉的体现,同时也是李蔷华等梨园前辈先贤悉心培养的结果。
※ 被“星探”发掘,走上京剧之路 ※
青年报:请谈谈您和京剧的渊源。是什么机缘让您走上京剧之路,又专攻程派?
张娜:我学习京剧有是一个机缘巧合。我是天津人,小时候跟我妈妈去春游,结果遇到了一位“星探”,是一位京剧老师的邻居,他是天津戏校的一位著名的武丑演员,他太太和我妈妈关系还挺好。他头一次见我就说对我妈说,您女儿长得这么好看,感觉就像唱戏的小孩一样。然后就问我愿不愿意学唱戏。
我那时上五年级,连京剧是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爷爷是很喜欢看戏,小时候不感兴趣,每当一听咿呀开唱的时候,我跟我奶奶就出去遛弯去了。但我家人考虑到,我如果一直按常规读书下去,未来也不一定能有一个称心如意的工作。而学唱戏,等于学了一门技艺,以后出来还能当个老师,有一个自己的爱好,也算有个饭碗。后来我们就去戏校参观,我们去了当时天津市的一个观璎戏曲学校,是一个私立学校。我去了之后觉得很有兴趣,一下就被吸引住了,就在那看了很久。张克校长看见我,觉得我形象各方面都很合适,就这样,三天以后我就办好了入校手续,走上了学戏之路。
青年报:但其实那时您并没有什么戏曲功底,学戏之路应该也遇到过一些坎坷吧?
张娜:其实我有时候老在想这一句话,我不知道是京剧选择了我,还是我选择了京剧。我觉得冥冥之中是一种缘分。你要说是我选择京剧,但如果我不是吃这碗饭的,我不是这块料,也不一定能学得出来;那也要说是京剧选择了我,我觉得对我们90后孩子来说,可能都跟我一样,学了就扔不下了,因为京剧的魅力实在是太大了。
说到程派,我进校以后学得比较杂,什么都学,花旦、青衣、小生我都学过,真正定下来是我上大学以后。其实在中专我学的是梅派青衣。考上上海戏剧学院戏曲学院之后,大一时跟着陆义萍老师学习,当时我的嗓子不是很明亮的那种。陆老师和系主任童强老师都在做我工作,问我是不是可以尝试别的派别。他们觉得我的嗓音也许适合学程派,中音区比较浑厚。其实在大学再去改派别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已经19岁,这等于是从零开始,脱胎换骨。我下了很大的决心,也问了很多老师的意见,最后决定试试看。
童强老师也是非常支持,当时大学没有程派老师,他就特地帮我请了南京程派名家钟荣老师来到大学给我上课。钟老师一开始是拒绝的,她认为我没有两年就毕业了,再去改派别,能不能改好,是一个问题。但是我很坚持,之后我每天都去钟老师课堂听课,最后我的坚持打动了钟老师,她决定试一试。
为了让我尽快赶上,钟老师花费了很多的心血。每天早上6点半准时带着我去操场喊嗓子,然后抠我的咬字,抠我的发音,给我恶补程派的一些个基础戏和基础的知识。后来遇到学京赛,我的参赛剧目是《亡蜀鉴》(又名《江油关》)。这是钟老师教我的第一出戏。演了这出戏之后,当时底下的所有评委都说了同样一句话,都说我改对了。从那开始我更坚定了这条路,一直到现在。
※ 李蔷华老师强调学戏先做人 ※
青年报:您是李蔷华老师的学生,李老今年5月去世了,可以谈谈在向李老学艺的过程中印象最深、收获最大的是什么吗?
张娜:我接触李蔷华老师是毕业的第二年,也就是2013年。当时上海京剧院的领导希望我去跟更多的名家学习,提升自己,我就被引荐去见李蔷华老师。刚开始李老师也是一直婉拒,因为老师的身体原因,那时候已经八十几岁了。然后也是咱们院领导一再请求,老师才答应先教我一出《江油关》试试看。《江油关》也是跟李老师学的第一出戏,这出戏跟李老师学得特别的扎实,真的是一字一句地教我,带着我唱。
我记得一个引子就学了好几节课。李老师非常认真,每一个字,每一个气口,人物的情绪,都讲得非常到位。唱念学了以后要学身段了,因为老师的腿在83岁那年演出受伤后就不是很便利,所以请赵欢姐姐做助教,教我身段,老师在旁边再讲解每一个细节。
我觉得李老师不仅教我唱戏,还教我学做人。老师一直在强调学戏先做人,要把明德放在第一位。老师总是跟我说,学戏是一件非常枯燥的事情,但是一定要沉下心来,要踏实,这个不是马上就能出成绩的行业,必须每天去磨练,只要你认真去对待这件事情,就一定会有所收获。老师一直主张活到老学到老, 担心这个社会的纷纷扰扰会对青年人造成影响,所以一直要我沉下心去钻研艺术。
青年报:拜李蔷华老师为师是一个什么机缘?
张娜:我学了《江油关》并演出以后,得到了很多专家老师的一致好评,通过这出戏看到了老师对我的用心,李老师也很开心。我就提出想要继续和老师学,老师觉得我这个孩子好像还可以,就再教了一出《六月雪》。《六月雪》是一出程派基础戏,因为我缺的就是基础。之后又学了《春闺梦》《牧羊卷》。这几出戏学下来,我就萌生了要拜师的念头,但是我不敢,因为我这个年纪和李老师的年纪太悬殊了,我怕李老师不答应。于是我就先跟李老师的儿子关栋天老师说了一下我这个想法,没想到关老师很支持。最后李老师答应收我为徒。我真的很高兴,一晚上没睡着。后来就借着一个演出的契机,在台上举行了一个简朴的拜师仪式。
我是李老师最小的关门弟子。虽然老师现在走了,但是我会带着她的精神,好好地传承老师教给我的每一出戏。她的艺术,她的为人,她的精神,她的态度会一直永远活跃在舞台上,会体现在我们学生身上。
※ 网络时代,舞台不再是遗憾的艺术 ※
青年报:我看您演程派传统戏很多,作为青年演员,您是如何做到守正创新的?
张娜:对于青年人来说,要做到守正创新其实很难,而且在我们这个年纪也谈不到什么创新。我觉得我们青年人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先继承传统,夯实基础,学习大量的传统戏,把基础扎好。我目前还是以学习为主,把传统剧目继承好了,下一步如果要是真的有一个什么新戏放到我身上,我才有底气去用我所学去创造一个新的人物,我觉得打基础还是很重要的。
青年报:您觉得当今青年演员传承与发展京剧的优势在哪里?
张娜:说到优势,我觉得就是因为我们年轻,年轻就代表着青春,代表着活力,代表着接受很多新鲜事物,能够与时俱进。现代社会,网络是传播我们国粹的最好的平台。但这也是有利有弊的。利,它真的很快,你能让更多的人足不出户就能认识到我,认识到我们这一群这么爱京剧的演员,认识到我们的国粹,接触到国粹。弊,现在大家到哪儿都离不开手机,在底下看戏也要录像,你这边台上正在演出,同时这个视频就已经出去了,其实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考验,也是一个很大的激励,让我们对每一场演出都要做到百分之一百二十,就是要认真对待每一场演出。所以对我们来说,其实是更严苛了。观众都是买票来看戏的,容不得你有一点小的瑕疵。过去说舞台是遗憾的艺术。以前可以,现在不可以,我们一定要在质量上把关,要真的拿出好的作品来让大家更加喜爱咱们的国粹。
说到青年人的优势和机会,还有一个要特别感谢上海京剧院有一个对我们年轻一代演员来说很好的项目“青春跑道”,让我们既能和名家学习,又能有实践的机会,可以让我们良性竞争,大家都有一个非常向上的状态。
青年报:谈谈您现在在拍的戏,包括您下一步的计划和设想。
张娜:因为我去年考入了第七届青年研究生班,接下来要去继续深造去学习。这个班不光是让我们可以和更多的名家老师学戏,同时还给我们开设了很多理论知识,也包括乐理,包括锣鼓经,这都是我们平常也许碰不到的东西,让我们更加丰富自己。然后接下来可能会在明年演出的计划里会有青年研究生班的一个学习的汇报演出。其中我会演《锁麟囊》。这出戏值得一提,这出戏我学了三次了,和钟荣老师学了一次,和李蔷华老师学了一次,这次是和张火丁老师学。我觉得不管学几次,也是希望能从多位老师身上汲取艺术养分和学习塑造人物的方法。因为我现在再往回看,我的人生阅历,包括我对程派的艺术理解,肯定会比当时在学校的时候要更加深刻一点。这出戏也镌刻着我个人的成长。
青年报·青春上海记者 郦亮/文 常鑫/图、视频
编辑:陆天逸
来源:青春上海News—24小时青年报
- 相关推荐